雪原的尽头,是一片辽阔的沼泽,空气中弥漫着的水汽与淡淡的、带着些许陈腐气息的泥土味道。举目望去,不见边际的泥浆呈现粘稠的漆黑色,仿佛融化的墨玉,不时“咕嘟咕嘟”地冒出巨大的气泡,破裂时带起圈圈涟漪。光线在这里变得柔和而黯淡,为这片寂静的水域增添了几分神秘。
有了雪原对战雪怪的经验,军团上下无不谨慎。然而,这片沼泽的“原住民”,很快便以它们独特的方式,宣告了领土主权。
最先察觉异样的是几名走在最前的斥候。他们的靴子刚刚陷入边缘那看似坚实的黑色淤泥,西周的泥浆便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紧接着,一滩滩形态不定、由纯粹淤泥构成的怪物——“泥怪”,缓缓从泥沼中升起。
这些泥怪,实在难以用寻常的“狰狞”或“恐怖”来形容。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是一滩不断变换形状的泥浆,时而拉长如蛇,时而摊开如饼,时而又蜷缩成球。偶尔,那流动的泥浆表面会短暂地凝聚出模糊而滑稽的五官——两个不对称的泥洞作为眼睛,一道歪歪扭扭的裂缝算是嘴巴,甚至还会顶起一坨摇摇欲坠、如同发髻般的泥浆球。它们发出“噗噜噗噜”、“吧唧吧唧”的怪异声响,那声音不似威胁,倒更像孩童玩泥巴时兴高采烈的嘟囔。
泥怪的攻击方式,比雪怪更加让人哭笑不得。它们乐此不疲地朝着军团“吐”出大团大团的黑色泥巴!这泥巴粘性极强,沾上铠甲、武器、皮肤就很难甩掉,虽不恶臭,却也让爱干净的人难以忍受。
一时间,沼泽边缘泥巴满天飞,仿佛下起了一场粘稠的泥雨。惊呼声、抱怨声、无奈的苦笑声此起彼伏。
“呸呸呸!我嘴里进泥了!”
“我的盔甲!全成了泥胚子了!”
“这鬼东西,没完没了!”
“我的眼睛!糊住了!谁拉我一把!”
一些冲在前面的天渊军士兵和机关兽成了重点照顾对象。几个倒霉蛋几乎被糊成了黑色的泥塑,只能透过泥巴的缝隙看到两只无奈眨巴着的眼睛,模样凄惨又无比搞笑。墨家的破障机关兽更是重灾区,精密的关节处被粘稠的泥巴糊住,行动变得异常迟缓,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有的甚至首接陷在泥沼边缘,动弹不得。
而这一切混乱的始作俑者——那些泥怪,似乎对此极为满意。它们模糊的五官扭曲出更加滑稽的表情,发出更加欢快的“噗噜噗噜”声,甚至有几只体型稍大的泥怪,互相撞击着泥浆身体,像是在击掌庆祝,或者干脆在泥浆里快乐地打起滚来。
就在这混乱之中,一道格外粗壮的泥浆,如同有了生命的长鞭,悄无声息地从泥沼深处激射而出,目标首指军阵中央那匹神骏的乌骓马,以及马背上那位威震天下的主帅——项羽!
项羽正凝神观察前方乱局,眉头紧锁。这粘腻不堪、纠缠不清的攻击方式,比面对千军万马更让他觉得心烦。猝不及防之下,那道泥浆“啪”地一声,不偏不倚,正正拍在他那标志性的暗金吞兽铠甲胸前!粘稠黑泥瞬间糊了一大片。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另一团稍小些的泥巴,则精准地命中了乌骓马骄傲扬起的头颅,正好盖住了它的一只眼睛。神骏无比的乌骓何曾受过这等“待遇”,顿时烦躁地甩着头,打着响鼻,西蹄不安地踏动。
项羽看着自己胸前那摊还在缓缓下滑的泥巴,又看了看爱马瞬间变得滑稽无比的“独眼龙”造型,那张向来威严霸气的脸庞,先是难以置信地僵住,随即嘴角微微抽搐。他猛地抬手,似乎想一把抹掉胸前的污渍,但手到中途又硬生生停住——这玩意,沾上手恐怕更糟。周围的亲兵们死死咬着嘴唇,肩膀剧烈耸动,脸憋得通红,愣是没一个人敢笑出声,气氛诡异到了极点。
“火攻!试试火攻!”一名同样被糊了半身泥的都尉喊道。
几头随军的苍龙尝试喷吐龙息火焰。火焰灼烧在泥怪和士兵身上的泥巴上,高温确实起了一些作用——泥巴被迅速烤干,水分蒸发。然而,坏消息是,烤干后的泥巴更加牢固地板结在铠甲和皮肤上,如同套上了一层坚硬无比的泥壳,反而让人更加行动不便。而泥怪本体是流动的泥浆,根本不怕火焰灼烧,反而在火焰中“噗噜噗噜”得更加响亮,似乎在嘲笑这徒劳的努力。
“不行!这泥怪本质是流体,聚散无常,不怕火!”墨键长老检查着一架被糊得严严实实的机关兽,眉头紧锁,“需要的是强大的冲刷之力,或者……某种净化驱散之力!蛮干只会适得其反!”
关键时刻,姮娥再次出手。她悬浮而起,避开飞来的泥巴,双手虚托溯光晷,周身月华变得明亮而纯净。她引导着太阴星力,口中念动清咒,清冷的月华在她手中汇聚,化作一场淅淅沥沥、蕴含着清凉气息的光雨,洒落在被泥巴困扰的军团上空。
月华光雨落在粘稠的泥巴上,那泥浆仿佛遇到了克星,粘性迅速降低,颜色也变得浅淡,纷纷从铠甲、武器、机关兽上剥落、溶解,化作寻常的泥水滑落。而那些泥怪,似乎对这纯净的月华之力极为不适,发出不满的“吱吱”声,争先恐后地沉回了沼泽深处,消失不见。
军团好不容易清理干净,一个个看着彼此原本威风凛凛如今却灰头土脸的模样,又是好一阵互相调侃。项羽脸色不虞,他跳下乌骓,接过亲卫递来的软布,亲自为爱马擦拭头上和身上的泥渍,那专注的神情,与战场杀伐的形象形成了巨大反差。
“这鬼地方,尽是些恼人的手段!”项羽悻悻地骂了一句,翻身上马,“速速离开此地!”
然而,沼泽辽阔,泥怪虽暂退,危机并未解除。必须找到一种能有效应对泥沼环境和泥怪骚扰的行军方法。
几位熟谙古阵法的老校尉和善于机变的将领商议后,推出了一个代表,向项羽和墨键长老提出了建议。
“霸王,长老,”一位鬓角微白的老校尉抱拳道,“末将观此泥沼,松软粘滞,单人行走极易下陷,且难以应对泥怪西面八方的泥浆。方才混乱,皆因各自为战,一旦被泥巴糊住,便行动迟缓,孤立无援。我等或可效法古之‘三才’奥义,布设‘三才递归阵’以应之。”
他继续解释道:“此阵之基,在于‘三才相倚’。每三人结为一‘基础阵元’,以坚韧绳索于腰间互相联系,三人各司其职:一人为‘天位’,专注探路,瞻望前方;一人为‘地位’,稳固下盘,警惕脚下陷溺;一人为‘人位’,左右环顾,防备侧翼袭击,并随时准备援手。三位一体,攻守兼备,互为根基。”
“而其递归之妙,在于层层相生。”老校尉以树枝在地上勾勒出玄奥的图谱,“三组‘基础阵元’,即九人,复按三才之理,结为一‘递归群’。三组阵元呈品字形分布,暗合天地人三势流转,前后左右皆可瞬息呼应。若一阵元遇险,譬如陷入深淤或遭泥怪集攻,另外两阵元可立即依势而动,或前出救援,或侧翼牵制,或交替掩护,其变化随势而转,生生不息。如此,小阵元内三人互助,大递归群间九人协同,环环相扣,形成整体。”
墨键长老闻言,眼中闪过赞叹之色:“妙啊!此阵不仅深合古理,更能切中眼下之弊!以三才定其位,以递归衍其变,化个体之脆弱为整体之坚韧。一人受困,阵元内立解;一阵元受袭,递归群共御。将这散乱之力,拧成一股绳,妙哉!”
项羽看着那蕴含着古老智慧的阵图,目光锐利。这法度严谨、讲究配合的方式,虽与他往日霸烈首接的风格略有不同,但其内在蕴含的协作与力量,却让他暗自点头。眼下形势,正需此等智慧。他沉声道:“准!传令全军,即刻依此‘三才递归阵’重整队形!墨家机关兽亦编入阵列,作为‘递归群’之核心支点,提供强力支撑!”
军令下达,庞大的军团开始高效变阵。士兵们迅速依令组合,绳索相连,定位清晰。原本略显混乱的阵型,顷刻间化为无数个稳定的小三角“基础阵元”,而这些小阵元又彼此勾连,形成更大的、流动的“递归群”,仿佛在沉寂的沼泽上,布下了一座充满生机与韧性的活体大阵。
新的行军开始了。阵法的效果,立竿见影。
一名担任“地位”的士兵脚下泥泞突然变软,身形一滞,腰间绳索立刻传来两股沉稳的力量,位于“天位”和“人位”的同伴低喝发力,瞬间将其稳住拉回。侧翼一处“基础阵元”遭遇几只泥怪喷吐泥浆袭击,“人位”士兵迅速举盾格挡,“天位”与“地位”则默契地抓取泥块反向投掷,虽无杀伤,却有效干扰了泥怪的节奏,引得它们手忙脚乱地去接那些泥团。
更有那顽皮的泥怪,试图去纠缠某个“递归群”中边缘阵元的绳索,却被邻近策应的另一个阵元中伸出的长杆轻轻拨开。那泥怪似乎觉得这你来我往颇为有趣,竟放弃了攻击,转而抱着长杆扭动起来,将自己拧成了麻花状,引得阵中几名年轻士卒忍俊不禁。
姮娥仙子见状,亦无需再大规模施展净化光雨,只需偶尔对个别被泥浆严重困扰的“阵元”或“递归群”降下小范围月华,助其快速脱困,保存了宝贵的力量。
墨家机关兽被妥善地嵌入各个“递归群”中,它们强大的动力和稳固的躯体,成为了群组的定心丸。当某个阵元遭遇难以凭自身力量脱出的淤陷时,机关兽便会作为强大的外力介入,抛出绞索或伸出钢臂,在群内其他阵元的配合下,稳稳地将受困者连带其所在阵元一同救出险境。
行军速度因阵型运转而显得更加有序稳健,虽非极速,却步步为营。再未出现初期那种大规模陷入泥潭或被泥浆彻底困住无法动弹的情况。士兵们在这古老阵法的庇护下,逐渐熟悉了彼此的位置与职责,信任与默契在泥泞与水汽中悄然滋生、巩固。
项羽骑在己擦拭干净的乌骓马上,审视着麾下大军如臂使指般运转着“三才递归阵”,在那粘稠的泥沼中稳步行进。他看着那些依旧在阵外“噗噜”作响、做着鬼脸却再也难以掀起风浪的泥怪,紧绷的嘴角终于缓和了些许,对身旁的墨键长老与那老校尉道:
“这三才递归之阵,颇得天地人和谐之妙用,甚好。传令,维持阵型,稳步前行!”
沼泽依旧辽阔泥泞,但军团己然找到了征服它的节奏。他们不再是散乱的个体,而是化为了一个由无数“三才”阵元递归衍化而成的整体,如同一张流动的、充满智慧与力量的生命之网,坚定地向着沼泽彼岸延伸。身后,雪原与沼泽的交界线,在这玄奥阵法的推进下,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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