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时，透过舷窗，陆景明第一次真切地看到了这座即将成为他新战场的城市。
与深圳那种扑面而来的、几乎要灼伤视网膜的国际化未来感不同，这里的天空泛着一种工业城市特有的灰白底色，远处林立的烟囱和规整的厂房轮廓，无声地诉说着其作为传统制造业重镇的过往与现在。
舱门打开，一股不同于深圳海洋性气候的、略带干爽和工业尘埃气息的空气涌入。
陆景明提着简单的行李箱，随着人流走向到达厅。
他穿着一身休闲西装，这己是他对这场"降维"之旅做出的仪式感妥协，比起在星腾时几乎焊在身上的文化衫和牛仔裤，仍觉几分束缚。
接机口，一位举着"陆景明先生"牌子的年轻女性映入眼帘。
她约莫二十七八岁，穿着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裙，妆容清淡，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既不过分热络也不失礼貌的微笑，眼神沉静而专注。
陆景明看到后朝着她走去，还未走近就看到她迎了上来。
走到面前停了下来后，声音清晰柔和的说：「陆总，您好。欢迎您到来。我是集团总裁办的林晞，王董事长安排我来负责您接下来的行程和入职事宜。」，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伸出手接过陆景明手中的小件行李。
陆景明点点头回道：「你好，我是陆景明，麻烦你了。」，接著习惯性地用他那种快速扫描式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对方------高效、专业、情绪稳定，这是他的第一判断。
去往住处的路上，林晞熟练地驾驶着一辆集团配的黑色轿车，平稳地汇入车流。
她简单介绍了沿途经过的一些地标和恒盛主要厂区的大致分布，言辞简洁，信息量却恰到好处。
林晞目视前方开着车，同时声音平稳地说：「考虑到您可能需要在公司和住处之间频繁往来，集团为您安排的临时住所就在公司园区附近的高档公寓小区，车程大约十分钟，生活配套也比较齐全。」
「是一套两居室，己经请人打扫整理过，基本生活用品都己备齐，您提前寄过来的物品也都放置在客厅。如果还有任何其他需求，或者对住处不满意，请随时告诉我，我可以立刻为您调整。」
陆景明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回道：「谢谢，安排得很周到。」
一路上街道还算宽阔，但行人步伐明显慢于深圳，沿街商铺多是些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本地品牌和餐馆，透着一种安稳甚至略显迟缓的生活节奏。
公寓小区环境清幽，绿化很好，楼宇外观较新。房间内部是标准的精装修，整洁干净，设施齐全，但缺乏生活气息，像是一个高级酒店套房。
巨大的落地窗外，可以看到远处恒盛园区若隐若现的轮廓。
林晞一丝不苟地交代着：「这是门禁卡、钥匙，Wi-Fi密码在茶几上的文件夹里。文件夹里还有一份本市的生活指南，包括附近的超市、健身房、医院等。我的电话号码己经存在客厅座机里，手机号也请您存一下，24小时开机，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陆景明将信息记下后说：「好的。」。他对住宿要求不高，有个安静的地方睡觉和处理工作即可。
林晞的干练和周到让他对恒盛的行政支持有了初步的正面印象。
林晞看了下应该都交代了，对著陆景明说：「那您今天先休息，倒一下时差......嗯，适应一下環境。」，林晞似乎意识到"倒时差"这个词用于国内航班并不准确，稍显歉意地微笑了一下后接著说：「明天早上八点西十分，我会准时在楼下等您，接您去公司参加九点半的欢迎会。」
陆景明点头回应道：「没问题，谢谢。」
送走林晞，陆景明站在空荡的客厅中央，深圳的喧嚣和星腾的"乌托邦"仿佛被瞬间隔绝在外。
窗外是这个陌生城市的华灯初上，安静得有些过分。他打开行李箱，拿出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这是他与过去世界最重要的连接。
第二天早上八点西十分，林晞的车准时出现在楼下。她换了一套不同颜色的职业装，精神焕发。
车辆驶入恒盛集团园区。白天的园区更显庞大，主干道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树枝上甚至挂着一些带有激励口号的红色横幅。
穿着不同颜色工装的员工们或步行或骑着自行车，流向各个厂房和办公楼。
空气中隐约能听到远处车间传来的机器轰鸣声，混合着广播里播放的工间操音乐。
一种庞大而有序的工业化气息扑面而来。
总部主楼那栋灰白色的方正规整建筑，在日光下更显沉稳甚至略显陈旧，但门口那块巨大的"恒盛集团"金字招牌，却透着一股历经风雨的厚重感。
林晞引着陆景明穿过光可鉴人却透着冷硬质感的大理石大厅，走向专用电梯。
电梯内部是厚重的木纹板材和光洁的不锈钢，运行平稳无声。
偶尔有员工进入电梯，看到林晞和陌生的陆景明，都会下意识地收敛声音，投来好奇而谨慎的一瞥。
最大的那间会议室，名为"致远堂"。
厚重的实木双开门被推开，里面是一个足以容纳数十人的巨大空间。
深红色的长条会议桌光洁如镜，围坐着一圈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
空气似乎因为他的到来而产生了片刻的凝滞，随即被一阵礼貌但并不热烈的掌声打破。
正中央主位上，董事长王鸿远站了起来，笑容洪亮而充满力量说：「景明同志！终于把你盼来了！一路辛苦！我们恒盛的未来，可就指望你这位'数字先锋'了！」
陆景明微微欠身回说：「王董您太客气了。能加入恒盛，是我的荣幸。」，回应得体的同时，目光快速扫过会议桌旁的那些面孔。
好奇、审视、平静、甚至一丝难以捕捉的淡漠......各种情绪隐藏在那些或微笑或严肃的表情之下。
王鸿远亲自引着他到主位旁的一个空位坐下，然后回到自己的位置，清了清嗓子，会议室立刻安静下来。
王鸿远的声音沉了下来，目光环视全场，「各位，今天这个会，只有一个主题，就是欢迎我们恒盛集团新任的副总裁、首席数字官，陆景明先生！」
掌声再次响起，依旧保持着那种礼貌的节奏。
王鸿远不吝溢美之词，有点亢奋的说：「陆总是我从深圳星腾科技，三顾茅庐，花了大力气请来的顶尖专家！星腾的'先知'平台，大家都知道吧？国际领先的水平！陆总就是那个项目的核心负责人！」，
极力烘托着陆景明的分量道：「我们恒盛，发展了三十多年，有过辉煌，但现在，遇到了瓶颈！设备老了，观念旧了，成本下不来，效率上不去！再不变，就是死路一条！」
他的语气变得沉重而坚决说：「所以，数字化转型，不是我们要不要做的问题，而是生死存亡的问题！必须做，而且要彻底地做！董事会下定决心，要赋予陆总最高的权限，全面推动集团的数字化、智能化变革！我希望各位，」
这时，他停顿了下，然后他的目光变得格外锐利，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接著说：「无论是老同志还是新骨干，都要全力支持、配合陆总的工作！谁敢阳奉阴违，谁敢拖后腿，就是我王鸿远的敌人，就是恒盛的罪人！」
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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