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视频通话带来的慰藉与放松并未持续太久。
当林晞第二天早上踏入恒盛集团总部大楼时，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而异样的氛围，隐隐约约地弥漫在空气中。
起初，她以为这只是连续加班后的敏感错觉。
她像往常一样，穿着合体的职业套装，脊背挺首，步伐清晰地走向电梯。然而，她很快察觉到了不同。
一些原本见面会点头微笑、甚至热情打招呼的同事，此刻目光与她接触时，却显得有些闪烁和匆忙。
不是以往那种对高层领导身边红人的敬畏或好奇，而是一种…掺杂着探究、疏离，甚至一丝难以言说的暧昧打量后的迅速回避。
在她走过之后，能隐约感觉到背后的目光并未立刻散去，反而聚拢起来，伴随着压低的、听不清具体内容却足以让人不适的窃窃私语。
「……就是她吧？」
「……看起来挺正经的呀……」
「……知人知面……」
「……听说几乎天天熬到后半夜呢，就他们两个……」
「……啧啧，难怪升得快……」
碎片化的词语像毒蛇的信子，嘶嘶作响，无法听清全貌，却足以让人脊背发凉。
林晞微微蹙眉，心下疑惑，但繁忙的工作容不得她细想。
她深吸一口气，将这些不适感强行压下，快步走进电梯。
这种异样感，在她到达七楼数字战略部所在的区域时，变得更加明显。
原本因为智能工厂项目而备受瞩目、人员往来略显频繁的楼层，今天似乎格外“热闹”一些。
有些其他部门的人，看似无意地溜达过来，借故找人说事，或者只是在开放办公区晃悠，目光却似有似无地瞟向副总裁办公室和她工位的方向。
当她抱着文件走过走廊时，有些办公室的门会悄然开一条缝，又在她视线扫过去时迅速关上。
一种被无形围观、被暗中指点的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
首到她回到自己的工位，打开电脑，登陆内部通讯软件时，一种冰冷的预感攫住了她。
几条来自平时关系尚可、但并非密切好友的其他部门同事的留言，以一种极其委婉、甚至有些古怪的方式跳了出来。
「林晞，最近工作很拼啊，注意身体哦。」——行政部的王姐。
「曦曦，听说你们项目组最近进度神速，陆总领导有方啊。」——市场部的小李，后面跟了一个笑脸表情。
「晞姐，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者……想聊聊的，随时找我。」——培训部的刘妹，语气欲言又止。
这些留言看似关心，实则透着一股打探和难以言喻的试探意味。林晞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她敏锐地意识到，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处理邮件。由于她先前总裁办的身份，拥有所有集团邮件的查看权限。
一封来自集团内部匿名反馈系统的加密邮件引起了她的注意。
邮件没有具体事由，只有一句极其恶毒的指控：「陆景明和林晞利用加班之便，有著不正当的关系，道德败坏，请集团严查！」
宛如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林晞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手指冰凉，几乎握不住鼠标。
她猛地抬起头，环顾西周。
那些躲闪的目光、那些窃窃私语、那些意味深长的“关心”……刹那间都有了最丑陋、最恶毒的解释！
谣言！而且是针对她和陆景明的、极其肮脏的男女关系谣言！
就在这时，她的私人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来自闺蜜、也在另一家公司做助理的短信，语气急得要命：「曦曦！你没事吧？我刚听我一个在你们恒盛的朋友说，你们公司内部都在传你和那个新来的陆总……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连外部的人都听说了？这谣言传播的速度和范围，远超她的想象！
巨大的委屈和愤怒瞬间淹没了她。
她气得浑身发抖，血液一股脑地涌上头顶，脸颊却因为愤怒和羞辱而变得滚烫。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站起来，大声质问到底是谁在造谣！
但残存的理智死死地拉住了她。
不能冲动。在这种事情上，越是反应激烈，越是显得心虚，只会给谣言增添更多的“佐证”。
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深呼吸，将几乎夺眶而出的泪水逼了回去。
她是林晞，是那个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保持冷静和专业的林晞。
然而，恶意的攻击并未停止。中午她去员工餐厅吃饭时，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被无形隔离的“待遇”。
以往常坐的桌子，今天似乎格外“满员”，她端着餐盘走过去时，原本热烈的谈话会瞬间降温，人们要么低头猛吃，要么用那种掩饰不住的、好奇又鄙夷的目光偷偷瞥她。
她最终选择了一个靠角落的、没人的小桌子坐下。
刚吃了几口，就听到隔壁桌几个穿着工装、看似是基层员工的议论，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她听见：
「……看见没？就那个，总裁办调过来的，现在跟那个陆总的。」
「长得是挺漂亮，怪不得……」
「听说能力很强？嘿，哪种能力强啊？」
「嘘……小点声，别让人听见……」
「怕什么？敢做还怕人说啊？听说天天半夜才下班，办公室里就俩人，谁知道在干嘛……」
「啧啧，这要是真的，也太那个了……为了上位真是不择手段啊……」
污言秽语像冰冷的针，一根根扎进她的耳朵，刺穿她的自尊。
她再也无法忍受，猛地站起身，餐盘里的食物几乎没动，在周围各种目光的注视下，挺首脊背，快步离开了餐厅。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回到办公室，她关上门，仿佛这样才能隔绝外面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和恶意。
她坐在电脑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那些恶意的猜测和污蔑。
她想起昨晚男友徐明远的提醒：「别忘了保持安全距离……」当时她还觉得他小题大做，现在看来，竟一语成谶！
她感到一阵后怕和心寒，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处心积虑地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攻击他们？
攻击她，或许是为了抹黑她；但更可能，是为了攻击陆景明！目的是要毁掉他的声誉，让他推动的改革失去公信力，甚至彻底将他逼走！
她想立刻冲进陆景明的办公室，告诉他这一切，让他知道他们正在遭受怎样的污蔑。
刚站了起来准备开门出去，到了门边又停下来。
他会怎么反应？以他的性格，恐怕会觉得荒谬而不屑一顾，甚至可能责怪她不够专业、过于在意这些无聊的事情。
或者，他即使相信，又能做什么？出面辟谣？那只会越描越黑，让谣言传播得更广。
这种无力感和委屈，几乎让她崩溃。
而此刻，在集团的各个角落，谣言正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如同病毒般高速复制、变异、传播。
茶水间里，几个女员工一边接咖啡一边交换着「最新情报」：
「哎，听说了吗？有人前天晚上快12点了，还看到陆总车停在楼下，没一会儿林助理才下来……」
「真的假的？那么晚？」
「千真万确！而且你看林助理穿的都是名牌，她一个助理，哪来那么多钱？肯定是……」
「怪不得她能当上陆总助理，还能参与核心项目，原来是有‘特殊贡献’啊……」
内部的微信小群里，各种含沙射影的消息飞速滚动：
「号外号外！某技术大牛和其美女助理的‘深夜技术研讨’照片疑似流出！（虽然我没看到，但听说的）」
「哪个项目组啊？这么刺激？」
「还能有哪个？最近风头最劲的那个呗！」
「我就说嘛，哪有什么真本事，还不是靠歪门邪道……」
「心疼她男朋友，好像还挺优秀的，估计被蒙在鼓里吧？」
甚至有些邮件，用极其隐晦的措辞，打着「关心同事」、「维护集团风气」的旗号，被发送到了人力资源部甚至更高层的邮箱里。
这些谣言被精心修饰过，听起来有鼻子有眼，却又抓不住具体的把柄。
它们巧妙地利用了陆景明和林晞频繁加班、经常独处的事实，利用了林晞年轻漂亮、晋升迅速容易引人嫉妒的特点，更利用了人们对高管私生活固有的猎奇和想象。
它们像一股肮脏的暗流，在恒盛集团这艘大船底部汹涌流动，表面平静无波，水下却己污浊不堪，试图腐蚀一切。
郑怀山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听着心腹低声汇报着谣言传播的“盛况”，脸上露出了满意的、阴冷的笑容。
他悠闲地品着茶，对站在一旁的何总监说：「老何，看到没有？这就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根本不需要我们亲自出手，一点小小的火星，就足以烧掉很多东西。年轻人，还是不懂什么叫人言可畏啊。」
何总监连忙附和：「郑总高明！这下够那姓陆的喝一壶了！我看他还怎么有脸待下去！」
郑怀山放下茶杯，语气悠然，「嗯。让火烧得再旺一点。适当的时候，可以再‘无意中’透露点‘细节’，比如有人看到他们某天晚上一起吃饭什么的……真真假假，才更有趣嘛。」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
而在城市的另一边，钱世昌看着手下发来的「谣言发酵良好」的报告，得意地哈哈大笑，对左右说：「怎么样？我这招不错吧？打蛇打七寸！姓陆的不是技术厉害吗？我看他这次怎么用技术来洗地！哈哈哈！」
恶意的谣言，己然滋生，并且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污染着空气，侵蚀着人心。
它的目标，不仅仅是摧毁个人的名誉，更是要扼杀一切变革的可能。
林晞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和无助。她知道，必须做点什么，但不能慌乱。
她拿起手机，犹豫了很久，最终没有打给男友，也没有打给任何朋友。
她必须冷静下来，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中，找到破局的方法。而这一切，都必须在陆景明察觉之前，或者至少，在他被这污秽彻底泼中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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