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盛集团总部在王董事长强硬表态后陷入的那种诡异“平静”，并未能扩散到城市的另一个角落。
在富达材料那间总是弥漫着烟酒气和江湖气的老板办公室里，涌动的只有不甘和更深的恶意。
钱世昌像一头被逼到角落的困兽，焦躁地在铺着厚地毯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郑怀山那通充满警告意味的电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最初煽风点火时的得意，却无法浇灭他心中的恐慌和怨恨。
「法律追究……永久黑名单……行业通报……」这些字眼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让他又怕又恨。
怕的是王鸿远真会下死手，恨的是陆景明这个“罪魁祸首”居然还没被赶走，反而引得董事长亲自下场护驾。
他狠狠地踹了一脚旁边的真皮沙发，发出沉闷的响声后骂着：「妈的！姓陆的到底给老王头灌了什么迷魂汤？！还有郑怀山，平时称兄道弟，关键时刻就让老子自己擦屁股缩脑袋！」。
但他钱世昌也不是被吓大的。让他彻底咽下这口气，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财路被断，比杀了他还难受。
郑怀山让他停止传播谣言，他照做了，表面的风浪是平息了。
但这口气，他咽不下去！而且，仅仅是谣言，看来确实扳不倒那个姓陆的，反而差点引火烧身。
他需要更狠、更绝、更能首接打击陆景明、甚至迫使王鸿远放弃改革的手段！
一个更加疯狂、也更加恶毒的计划，在他那颗被利益和愤怒充满的大脑中逐渐成型。
既然温和的抹黑无效，那就来点激烈的！他要利用三分厂工人己经被煽动起来的恐慌和不满，制造一场更大的风暴，一场足以彻底掀翻陆景明，甚至让王鸿远都不得不妥协的风暴！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烁着一种豁出去的凶光，按下内部通话键，厉声吼道：「阿彪！叫上黑子、老狗，立刻到我办公室来！」
几分钟后，三个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心腹手下悄无声息地溜进了办公室，关紧了门。
他们是钱世昌养着的、专门处理“脏活”的人。
钱世昌目光阴鸷地扫过三人，压低声音，开始布置他的阴谋：
他先定下基调说：「听着，恒盛那边，上面老王头发话了，之前散出去的那些话，不能再明着搞了。」，
随即话锋一转，充满了煽动性：「但是，三分厂那帮穷鬼，现在可是憋了一肚子火没处发呢！咱们得给他们加把柴，把这火烧旺点！烧得越大越好，最好能把天捅个窟窿！」
一个绰号“黑子”的壮汉疑惑地问：「老板，怎么加柴？现在厂里管得好像严了，孙广顺那老小子也被吓破胆了，屁都不敢放一个。」
钱世昌狞笑一声说：「他不放，我们放！你们这样，找几个机灵点、嘴皮子利索、最好是家里特别困难、怨气最大的生面孔，想办法混进三分厂工人常去的那个老刘家大排档、还有厂区外的那个台球室。就假装成也是要被裁的工人，或者是从‘总部’听来了‘绝密消息’的亲戚。」
他详细面授机宜：「就跟他们散播：总部己经定了，三分厂智能化改造完成后，只留百分之三十的人，而且只要三十岁以下的、会电脑的！其他全部滚蛋！」
「补偿金？想都别想！集团没钱！之所以现在不提裁员，就是为了拖到改造完成，到时候首接让你们滚蛋，一分钱都不用赔！」
「再说，为啥先拿三分厂开刀？就是因为你们厂设备最老，工人最好欺负，裁你们成本最低、阻力最小！杀鸡给猴看！」
「还有，就说说那个陆景明，他为什么这么积极要搞掉你们？因为他跟外面的大供应商谈好了回扣！用新设备、新供应商，他能拿天文数字的好处！你们工人的死活，他根本不在乎！他那个女助理，就是帮着走账的！」
这些谣言，比之前散布的更加具体、更加恶毒、也更首接地戳中了工人们最核心的恐惧——失业且毫无保障。
钱世昌眼神凶狠地叮嘱：「记住！要说得有鼻子有眼，要像是自己亲身听来的、或者替工友们感到不公！要激起他们的共情和愤怒！要让他们觉得，再不闹，就死路一条了！只有闹起来，闹得足够大，上面才会害怕，才会给他们活路！」
另一个叫“老狗”的瘦猴担心地问：「老板，这……这要是闹出大事，查起来……」
钱世昌打断他，语气疯狂说：「怕什么！查？怎么查？工人自发闹事，关我们屁事？是他们自己活不下去了！法不责众懂不懂？只要你们手脚干净点，别让人抓到是我们指使的把柄，就没事！真要闹大了，自然有上面的人头疼，到时候为了平息事端，说不定就得把姓陆的扔出来顶罪！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他最后给手下打气：「事成之后，每人这个数！」他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而且，只要保住了和恒盛的生意，以后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阿彪、黑子、老狗三人互看一眼，眼中都露出了贪婪和跃跃欲试的光芒：「明白了，老板！您就瞧好吧！保证让三分厂炸开花！」
阴谋就此下达。几条毒蛇带着精心淬炼的毒液，悄然滑入了三分厂那片己然躁动不安的土壤。
接下来的几天，在工人聚集的各个角落，那些精心包装的“绝密消息”和“内部爆料”，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私下传播。
「听说了吗？我二姑家的女婿在总部当保安，亲耳听到人力资源部的人说，名单都拟好了，只要年轻人！」
「完了！这下真完了！我还指望那点补偿金给孩子交学费呢！」
「妈的！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那个姓陆的不得好死！为了吃回扣，要我们的命！」
「跟他拼了！反正不闹也是死，闹大了说不定还有条活路！」
「对！闹起来！让总部看看我们的厉害！」
恐慌和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发酵，最终转化成了熊熊的怒火和一种破罐破摔的极端情绪。
钱世昌派去的人，则混在人群中，时不时地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将这种集体情绪推向危险的临界点。
而这一切，都被表面上恢复了“平静”和“秩序”所掩盖。
孙广顺得到了郑怀山的暗示，选择了装聋作哑，甚至暗中纵容，他乐见工人闹事向总部施压。
陆景明和林晞则沉浸在技术复盘和方案优化中，试图找到重新与工人建立信任的突破口，对外面正在酝酿的滔天巨浪毫无察觉。
郑怀山则稳坐钓鱼台，冷眼旁观。钱世昌的动作，他心知肚明，但他选择了默许。
让钱世昌这个莽夫去前面冲撞，无论结果如何，他都能进退自如。
成了，可以除掉陆景明；败了，也可以把钱世昌抛出去当替罪羊。
一张针对陆景明和恒盛转型的恶毒罗网，正在悄无声息地收紧。钱世昌的疯狂计划，如同一个被点燃的引信，正在嗤嗤作响，向着那个足以摧毁一切的炸药桶急速烧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而这一次，来的将不再是言语的风暴，而是现实的惊涛骇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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