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凌河防线如同磐石，接连挫败了铃木旅团的猛攻，尤其是成功遏制了鬼子坦克的突击，极大地鼓舞了东北军的士气，也让锦州城内的百姓稍稍安心。但张良很清楚，这暂时的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铃木旅团受挫后，并没有立刻发动新的攻势，而是在北岸构筑起更加坚固的工事，摆出了一副长期对峙的架势。小鬼子的飞机依旧每天例行公事般地在锦州上空盘旋，偶尔投下几颗炸弹，但慑于地面越来越有章法的防空火力，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地低空轰炸。
锦州指挥部里，张良、王以哲、杨宇霆、黄显声等人围在地图前，分析着当前的局势。
“铃木这是在等待援兵。”王以哲指着地图上奉天方向，“光靠他一个受损的旅团，己经无力突破我们的防线。鬼子关东军司令部绝不会甘心失败，必然会从国内或者朝鲜调集更多部队。”
“而且，他们可能会改变主攻方向。”杨宇霆补充道，他的手指移向了西面，“热河。汤玉麟那个墙头草，始终是个隐患。如果鬼子绕过我们正面，从热河方向突破长城防线，威胁平津，或者侧击锦州后方，形势就危急了。”
张良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最担心的。历史上，鬼子在进攻锦州受挫后，确实一度将主攻方向转向热河。
“汤玉麟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张良问黄显声。
黄显声脸色凝重：“情况不妙。我们的人确认，汤玉麟正在秘密将其家眷和搜刮的财物经古北口向北平转移。他在承德的部队也出现了异动，部分嫡系部队开始向丰宁、滦平方向收缩，而不是按照我们的命令前出朝阳、凌源。种种迹象表明，他很可能准备不战而放弃热河！”
“这个败类！”王以哲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他要是敢弃守热河，我非毙了他不可！”
“毙了他容易，但热河防线崩溃的后果，我们承受不起。”张良冷静地说道，但眼神中同样闪烁着怒火。汤玉麟的举动，无疑是在背后捅刀子。
“少帅，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杨宇霆沉声道，“一旦热河有失，我们锦州将腹背受敌。是否……考虑逐步收缩兵力，退守山海关？”这个提议很沉重，意味着放弃辽西大片土地。
张良断然摇头：“不行！锦州现在不仅是军事要地，更是全国抗日的象征！如果我们放弃锦州，退入关内，之前凝聚起来的民心士气将荡然无存，马占山在黑龙江的抵抗也会失去策应。我们必须守住！”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用力点在山海关至锦州一线：“这里，就是我们最后的底线！绝不能让鬼子越过辽西走廊！”
“可是，汤玉麟那边……”王以哲忧心忡忡。
“汤玉麟……”张良眼中寒光一闪，“既然他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
他转向黄显声：“黄处长，我们安插在汤玉麟身边的人，能动用吗？”
黄显声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张良的意思，低声道：“有一个参谋，是我们的人，位置不算核心，但能接触到一些命令和动向。”
“不够。”张良摇头，“我需要能影响他决策，或者在关键时刻能控制局面的力量。”
他沉吟片刻，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脑海中逐渐成型。“或许……我们可以双管齐下。”
他看着眼前几位核心部下，压低声音说道：“第一，立刻以我的名义，给张作相叔叔发一封密电，将汤玉麟的异动和可能造成的严重后果告诉他，请他利用在东北军中的威望，紧急联络热河军中尚有民族气节的将领，比如那个驻扎在赤峰的崔兴武旅长，晓以利害，争取在关键时刻，他们能站出来稳住部分防线，至少迟滞鬼子的推进速度。”
“第二，”张良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让特别行动队准备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挑选最精干的小组，携带电台，秘密潜入热河，不是去刺杀汤玉麟（那样可能导致热河军队彻底混乱，反而便宜了鬼子），而是去联络、支持那些愿意抗日的军官和地方武装。同时，严密监视汤玉麟的动向，如果……如果他真的敢公然投敌或者不战而逃，必要时，可以采取‘断然措施’，清除这个祸害，并协助愿意抗日的军官接管部队！”
王以哲和杨宇霆都倒吸一口凉气。少帅这是要对一位封疆大吏、手握重兵的军阀下手了！这其中的风险和变数太大了！
“少帅，这……是否太过冒险？万一失手，或者引发热河内部火并，局面将不可收拾！”杨宇霆劝谏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张良决然道，“与其坐视汤玉麟把热河拱手让给鬼子，让我们陷入绝境，不如行险一搏！至少，我们要让热河乱起来，让鬼子的占领不那么顺利，为我们调整部署争取时间！这件事，高度机密，仅限于我们西人知道！”
见张良决心己定，王以哲和杨宇霆也不再反对，他们知道，这是目前破局的唯一希望。
“是！我立刻去安排！”黄显声感到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但也为张良的魄力所折服。
命令迅速而隐秘地传达下去。一封密电发往了吉林。特别行动队的骨干再次被召集起来，这次的任务更加复杂和危险，不再是简单的刺杀或破袭，而是要深入虎穴，在错综复杂的势力中火中取栗。
与此同时，张良也没有放松对正面之敌的警惕。他命令部队加紧修复和完善大凌河防线，囤积弹药粮秣。同时，将新训练出来的一部分补充兵和收缴、自造的一部分武器，悄悄加强到锦州以西的义县、北镇方向，由王以哲统一指挥，建立面向热河方向的预备防线，以防万一。
锦州城内，依旧保持着外松内紧的状态。于凤至和赵一荻似乎也感受到了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默，只是尽心尽力地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照顾张良的起居，不再过多打扰他。
几天后，热河方向传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小鬼子的骑兵部队和伪军开始频繁在热河边境进行挑衅，侦察活动明显增加。而汤玉麟的部队依旧龟缩在承德附近，没有任何前出布防的迹象。张作相从吉林发回电报，表示他己尽力联络热河将领，但响应者寥寥，很多人都在观望汤玉麟的态度。
山雨欲来风满楼。
张良站在指挥部的窗前，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他知道，决定锦州乃至整个东北抗战命运的关键时刻，或许很快就要到来。热河，这个巨大的变数，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他派出的暗手，能否在关键时刻扭转乾坤？
“报告！”黄显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急促，“少帅，热河急电！我们的人报告，汤玉麟……他刚刚下令，放弃承德，全军向古北口方向撤退！热河门户，洞开了！”
尽管早有预料，但当这个消息真的传来时，张良的心还是猛地一沉。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命令！”张良猛地转身，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冰冷的决绝，“王以哲所部，立即进入预定阵地，准备阻击可能从热河方向来袭的敌军！给孙铭久发报，告诉他，‘暗手’行动，正式开始！目标，尽一切可能，拖延鬼子占领热河的速度，制造混乱，寻找并支持抗日力量！同时……密切监视汤玉麟，如果机会合适，我授权他，执行‘断然措施’！”
“是！”
锦州的命运，东北的抗日前途，随着汤玉麟的逃跑，被推到了更加危险的边缘。但张良没有退缩，他必须在这绝境中，杀出一条血路！不屈的帅旗，即将面临来自两个方向的严峻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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