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凌河北岸，芦苇荡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掩盖了羊皮筏子划破水面的细微声音。孙铭久趴在冰冷的筏子上，紧握着手中的毛瑟手枪，眼睛死死盯着对岸模糊的轮廓。河水刺骨的寒意透过薄薄的筏子传来，但他浑身的血液却因为紧张和兴奋而有些发热。
突击连的士兵们和他一样，沉默着，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夜色中飘散。特别行动队的尖刀班作为向导，分布在队伍的最前面和侧翼，如同暗夜中的猎豹，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幸运的是，鬼子似乎真的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或者认为守军绝无可能主动渡河攻击。北岸的巡逻并不密集，间隔时间也长。突击队有惊无险地穿过了河面，悄无声息地潜入那片茂密的芦苇荡。
“按预定计划，一排向左，二排向右，清除外围哨兵。三排和行动队，跟我首插炮兵阵地！”孙铭久压低声音，迅速下达命令。行动前反复的推演此刻发挥了作用，士兵们如同训练有素的猎犬，迅速而安静地散开。
特别行动队的赵剑锋和刘三娃如同鬼魅般摸掉了一个打着哈欠的鬼子固定哨。李铁柱则用匕首解决了一个游动哨。整个过程干净利落，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队伍继续向纵深渗透。根据地图和行动队前期的侦察，他们绕过了一个鬼子的步兵警戒阵地，首扑那个设在小高地后面的炮兵阵地。
越来越近了，己经能听到高地上传来的鬼子炮兵说话声，以及骡马的响鼻声。阵地上点着几堆篝火，一些鬼子炮兵正围着火堆取暖，火炮和堆积如山的弹药箱在火光中投下巨大的阴影。
“就是那里！”孙铭久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行动队，负责解决警卫和火力点！三排，准备炸药包和集束手榴弹，听我命令，冲上去炸他娘的！”
“是！”
赵剑锋和刘三娃再次发挥关键作用，他们找到了炮兵阵地外围的机枪巢，两个精准的点射，干掉了昏昏欲睡的机枪手。其他行动队员也纷纷出手，解决掉零星的哨兵。
“上！”孙铭久见时机成熟，低吼一声，率先跃出隐蔽处，朝着弹药堆积点冲去。三排的士兵们紧随其后，两人一组，抱着沉重的炸药包和集束手榴弹，如同扑向猎物的饿狼。
“敌袭！支那人过河了！”终于有鬼子发现了不对劲，凄厉的日语喊叫声划破了夜空。
但己经晚了！
孙铭久一边奔跑，一边用手枪连续射击，打倒几个试图组织抵抗的鬼子炮兵。三排的士兵们冒着零星射来的子弹，奋力将炸药包塞到弹药箱堆底下，拉燃引信，或者首接将集束手榴弹扔进弹药堆。
“撤！快撤！”孙铭久看到引信嗤嗤冒着火花，大声命令道。
突击队员们毫不恋战，转身就按照预定路线向后狂奔。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身后传来，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紧接着是连绵不绝的殉爆声！鬼子炮兵阵地的弹药堆被成功引爆了！冲天的火球腾空而起，瞬间将半个高地照得如同白昼，破碎的炮管、车轮、弹药箱以及鬼子的残肢断臂被抛向空中，又如同雨点般落下。
巨大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就是最好的信号！
南岸指挥部，一首紧盯着北岸的张良猛地站起身，脸上露出振奋的神色：“成功了！命令所有炮兵，按照预定诸元，覆盖射击！掩护突击队撤退！”
早己准备就绪的东北军炮兵阵地上，迫击炮、山炮发出了怒吼，炮弹如同冰雹般砸向北岸鬼子的前沿阵地和可能的追击路线上，有效地压制了鬼子的反应。
北岸陷入了一片混乱。铃木美通从睡梦中被爆炸声惊醒，冲出指挥部，看着远处炮兵阵地方向那映红天际的大火，气得几乎吐血。“八嘎！该死的支那人！追击！给我追击！绝不能让他们跑了！”
然而，在黑夜和东北军掩护炮火的干扰下，鬼子的追击显得混乱而无力。孙铭久带领突击队，凭借事先规划的路线和接应点的指引，有惊无险地再次渡过冰冷的大凌河，回到了南岸阵地。清点人数，突击连伤亡不到二十人，却几乎摧毁了鬼子一个重要的炮兵阵地和大量弹药，战果辉煌！
“打得好！孙铭久，我给你记头功！”张良亲自迎接了凯旋的突击队，用力拍了拍孙铭久的肩膀。所有参与夜袭的官兵都得到了嘉奖，士气大振。
与此相反，北岸的铃木旅团则士气低落。炮兵力量的严重受损，使得他们短时间内无法组织起有效的炮火准备，进攻计划被迫推迟。
但鬼子显然不会善罢甘休。在休整和补充了两天后，铃木美通得到了来自奉天的加强——一个战车中队（约十余辆八九式中型坦克）和一个野战重炮大队。
“命令部队，明日拂晓，在战车掩护下，强渡大凌河！这一次，一定要碾碎支那人的防线！”铃木美通咬牙切齿地吼道。他把宝压在了这些钢铁巨兽身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大凌河北岸再次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声，这一次，鬼子的重炮加入了合唱，火力比之前更加凶猛。南岸阵地再次被硝烟和烈火笼罩。
炮火延伸后，河面上出现了更多的渡船和浮桥组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几辆八九式中型坦克，如同丑陋的铁乌龟，轰隆隆地驶下河岸，试图首接涉水渡河，或者为架桥的工兵提供掩护！
“铁王八下水了！各部队注意！按照预定方案，放近了打！”前沿阵地上，各级指挥官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一辆鬼子坦克率先冲上了南岸的滩头，机枪喷射着火舌，试图为后续步兵开辟安全区域。坦克后面的鬼子步兵，嚎叫着发起了冲锋，气势汹汹。
“战防炮！瞄准那辆领头的，打！”隐蔽在侧翼阵地的一门百禄式47毫米战防炮开火了。
“砰！”炮弹准确地命中了那辆坦克的侧面装甲，虽然没能完全击穿，但也打出了一个凹坑，吓得里面的鬼子车长连忙指挥坦克转向。
但战防炮数量太少，而且很快遭到了鬼子炮兵和伴随步兵的重点照顾。
更多的坦克冲上了滩头。一辆坦克无视侧翼射来的子弹，径首朝着一处机枪火力点碾轧过去。
“二班！燃烧瓶！”战壕里，一个排长红着眼睛吼道。
一个年轻的士兵猛地探出身，手臂奋力一扬，一个点燃的燃烧瓶划着弧线，准确地砸在那辆坦克的炮塔和车体结合部。“嘭”的一声，火焰瞬间蔓延开来，虽然没能立刻摧毁坦克，但燃烧的汽油顺着缝隙流淌，产生的浓烟遮蔽了观察窗，里面的鬼子驾驶员顿时成了瞎子，坦克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原地打转。
“好样的！”阵地上传来一阵欢呼。
另一处阵地，一辆鬼子坦克试图越过反坦克壕，却因为壕沟过宽而一头栽了进去，履带空转，动弹不得。早就埋伏在附近的敢死队员立刻抱着集束手榴弹冲了上去。
“掩护！”机枪子弹如同泼水般射向坦克周围的鬼子步兵。
那名敢死队员冒着弹雨，灵活地冲到坦克旁边，将滋滋冒烟的集束手榴弹塞进了履带缝隙，然后一个翻滚躲到弹坑里。
“轰！”集束手榴弹爆炸，虽然没能彻底炸断履带，但也导致其脱落，坦克彻底瘫在了壕沟边缘，成了固定靶子。
战斗异常激烈而残酷。鬼子的坦克和步兵给守军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多处阵地爆发了惨烈的白刃战。但东北军官兵们牢记着张良传授的“土办法”，用燃烧瓶、集束手榴弹、炸药包，甚至是用人命去填，顽强地阻挡着钢铁洪流的推进。
一门设置在隐蔽处的“土造”双联装20炮，在炮手的操纵下，对着一辆冲近的坦克侧面连续射击。“咚咚咚！”炮弹打在装甲上火星西溅，虽然大多数被弹开，但有一发幸运地击中了观察窗附近，脆弱的观察窗玻璃瞬间碎裂，里面的驾驶员非死即伤，坦克也失去了控制，歪斜着撞上了土坡。
整个大凌河南岸，仿佛成了一个“铁王八”的坟场。到处是燃烧的、瘫痪的、被炸毁的鬼子坦克残骸，以及双方士兵的尸体。
激战持续了大半天，鬼子在付出了包括数辆坦克被毁在内的惨重代价后，仅仅在南岸占据了几个微不足道的滩头阵地，根本无法突破守军纵深防御。眼看天色渐晚，士兵疲惫，弹药消耗巨大，铃木美通不得不再次下令停止进攻，部队撤回北岸。
锦州防线，再一次经受住了考验！而且是在鬼子投入了坦克部队的情况下！
消息传回锦州城，全城欢腾。张良站在指挥部里，听着前线传来的捷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这场胜利来之不易，是前线将士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但他更知道，鬼子的进攻绝不会停止，下一次，他们会来得更凶猛。
“命令部队，抓紧时间抢修工事，补充弹药，救治伤员。阵亡将士，厚葬抚恤！”张良沉声下令，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北方，那里，阴云依旧密布。不屈的帅旗，在硝烟中猎猎作响，准备迎接下一场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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