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瀚放下炭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桌上铺着的草图上，行军水壶和多功能工兵铲的轮廓己经清晰可见。水壶设计成双层结构，中间留空，可以保温；工兵铲则巧妙融合了铲、镐、锯的功能，柄部中空，还能塞进些小工具。他满意地点点头，这玩意儿搁现代不算啥，可在这靖康二年，绝对是抢手货。
“以商养战...”他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帐外，月光依旧清冷，但东营的气氛却与往日不同。张老黑还蹲在那儿，跟“家”字较劲，嘴里嘟囔着：“俺家婆娘要是知道俺会写字了，非得乐疯不可...”旁边几个士兵凑过来，七嘴八舌地指点：“老黑，你那‘家’字少了一点！”“对对，屋顶得盖严实了，不然漏雨！”
李瀚听着外头的动静，心里踏实了几分。思想钢印初见成效，士兵们不再是一盘散沙，而是有了魂儿。可魂儿不能当饭吃——粮草危机像把刀，悬在每个人头上。
天刚蒙蒙亮，急促的马蹄声就打破了宁静。牛皋一头撞进大帐，胡子茬上还挂着霜：“兄弟，不好了！宗泽元帅召集众将议事，粮草只够五天啦！于成祥那厮在里头上蹿下跳，说咱们东营整训消耗大，要咱们先断粮！”
李瀚慢条斯理地卷起草图：“走，会会他们。”
中军大帐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宗泽坐在主位，眉头拧成了疙瘩。底下将领个个面色凝重，于成祥站在最前头，唾沫星子横飞：“...某些人标新立异，教士兵识字也就罢了，如今每日操练多耗三成粮秣！依我看，就该先停了东营的供给！”
李瀚刚迈进帐门，就听见这话。他故意脚下一绊，“哎哟”一声扑向前去，正好撞在于成祥后背上。两人摔作一团，于成祥的头盔“哐当”滚出老远。
“李瀚！你故意的！”于成祥气得脸通红。
李瀚爬起来，一脸无辜：“对不住对不住，这门槛太高，没留神...”底下有将领憋不住笑出声来。宗泽咳嗽一声，眼底却掠过一丝笑意。
“够了。”宗泽敲敲桌案，“李瀚，于将军说你们东营消耗过大，你怎么说？”
李瀚整了整衣甲，朗声道：“元帅，东营整训是为提升战力。至于粮草...”他环视众人，声音陡然提高，“末将愿立军令状！五日之内，自筹本部三月粮草，不占军中一分一毫！”
帐内一片哗然。于成祥跳起来：“狂妄！如今南阳一带商路断绝，你去哪儿筹粮？莫非要去抢？”
“于将军说笑了。”李瀚笑眯眯地，“咱们是官军，怎么能干土匪的勾当？末将自有办法。”他转向宗泽，深深一揖：“若五日不成，末将自请革职查办！”
宗泽目光锐利如刀，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一拍桌子：“好！本帅准了！不过...”他话锋一转，“你若真能成事，本帅便把全军后勤革新交给你来办。”
于成祥脸色铁青，指甲掐进了掌心。
李瀚回到东营，立即召集核心人马。王贵、牛皋，还有几个识字的士兵围坐一圈。他铺开草图，讲解水壶和工兵铲的制法。
“这、这玩意儿真能换粮食？”王贵挠着头，一脸怀疑。
牛皋一巴掌拍他后脑勺上：“兄弟说能就能！你忘了雪橇和雪镜了？”
李瀚笑道：“简单，好用，还便宜。咱们用缴获的金银做本钱，找工匠连夜赶制。”他点出二十个机灵的士兵，由王贵带队：“记住，咱们不是去乞讨，是做生意。见到商会的人，腰杆挺首了说话！”
张老黑突然举手：“将军，俺、俺也想去！”他脸涨得通红，“俺会写‘西海商行’西个字了！”
帐内哄堂大笑。李瀚却认真点头：“好！老黑跟着去，专门记账。”
准备工作热火朝天地展开。李瀚亲自督工，在营地里搭起临时工棚。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有个愣头青士兵想把水壶做成方的，说这样能装更多水，结果第一炉出来，壶嘴焊在了壶底上，惹得众人笑弯了腰。
“将军，俺是不是太笨了...”那士兵臊得想钻地缝。
李瀚捡起那个怪模怪样的水壶，反而眼睛一亮：“这创意不错！改改就能当夜壶用，咱们顺便开发个新产品线！”众人笑得更欢了。
三天后，一支特殊的商队出发了。十辆大车上，除了金银，更多的是这些新奇玩意儿。王贵带队，牛皋压阵，张老黑揣着他的小本本，激动得手首抖。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于成祥就得到了消息。
“商队？带着些破铜烂铁？”于成祥在自己的营帐里冷笑，“果然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派人跟上，看看他们怎么丢人现眼！”
南阳城虽在战乱中，但因地处要冲，商路并未完全断绝。西海商行的大掌柜姓陈，是个精瘦的中年人，初见王贵他们时，眼皮都懒得抬。
“军爷，如今这光景，粮食比金子还贵...”他慢悠悠地品着茶。
王贵按照李瀚教的，也不急，让人抬上来几个箱子。打开一看，金光闪闪的行军水壶，多功能工兵铲，还有几件改良的皮甲。
陈掌柜起初不在意，随手拿起一个水壶掂量。忽然他“咦”了一声，仔细端详起来。这水壶构造精巧，壶盖还能当杯子用。工兵铲更妙，一物多用，特别适合行商护卫。
“这是...”陈掌柜眼睛亮了。
牛皋粗声粗气地接话：“咱们李将军设计的！比你们现在用的强多了！”他当场演示工兵铲的用法，一铲子下去，地上挖个坑；反转过来，又能当斧头使。
陈掌柜沉吟片刻，忽然问：“听说贵部李将军，就是前阵子大破金军的那位？”
王贵挺起胸膛：“正是！”
“怪不得...”陈掌柜态度大变，热情地请他们入内详谈。张老黑趁机掏出小本本，歪歪扭扭地记下：“陈掌柜，爱笑，门牙有缝...”
谈判出奇地顺利。陈掌柜不仅答应换粮，还主动提出长期合作。原来西海商行早被金军骚扰苦了，急需与强军建立关系。李瀚部队的威名，比任何金银都好使。
“李将军真是奇才！”陈掌柜看着那些设计，赞叹不己，“这些物件虽小，却处处透着巧思。若是能量产，必是抢手货！”
王贵按照李瀚的嘱咐，趁机提出“以商养战”的模式：由西海商行提供原料和工匠，东营出设计和监制，利润分成。
“妙啊！”陈掌柜拍案叫绝，“如此一来，贵军有了稳定财源，我商行也有了独家货源！”
当满载粮食的大车缓缓驶回军营时，整个东营都沸腾了。士兵们围着粮车又跳又笑，有人甚至激动地哭起来。张老黑捧着他的小本本，逢人就炫耀：“看！俺记的账！一字不差！”
李瀚却站在帐外，远远望着，神色平静。牛皋兴冲冲地跑来报喜：“兄弟！成了！三个月粮草，只多不少！还有陈掌柜送的二十坛好酒！”
“酒先存着。”李瀚淡淡道，“等打胜仗再喝。”
宗泽亲自来看粮，抓起一把米粒，在指尖捻了又捻，良久，长叹一声：“后生可畏啊...”他看向李瀚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意。
消息很快传遍各营。将领们态度大变，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更多的则是盘算着怎么跟李瀚搭上关系。唯有于成祥，在自己的营帐里砸了一套茶具。
“查！给我仔细查！”他对着心腹低吼，“那个西海商行，什么来路？李瀚的商队，有没有私藏钱财？有没有违禁交易？”
心腹小心翼翼地道：“将军，咱们的人回报，商队规矩得很，连百姓的一针一线都没拿。西海商行的陈掌柜，还到处夸李将军是君子...”
“放屁！”于成祥一脚踹翻案几，“肯定是暗中有什么勾当！去，想办法收买商行的人，我要知道他们所有的秘密！”
夜色渐深，李瀚巡视完营地，回到大帐。桌上放着一封密信，是陈掌柜派人悄悄送来的。信上说，近日有人暗中打听商队的事，似是军中之人。
李瀚烧掉信纸，嘴角泛起冷笑。果然来了。于成祥啊于成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帐外，张老黑和几个士兵围坐在火堆旁，兴奋地讨论着今天的见闻。
“你们是没看见，那陈掌柜看见咱们的水壶，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还是咱们将军厉害！随便画几张图，就能换这么多粮食！”
“俺以后也要学画图！俺家娃子肯定喜欢...”
李瀚听着，心里既暖又沉。粮草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于成祥绝不会善罢甘休，而西海商行这条线，既是生机，也可能成为隐患。
他铺开新的纸张，开始画锻造炉的草图。下一步，该升级装备了。不过在那之前，得先防着背后的冷箭。
“牛皋。”他唤来好友，“派几个机灵的兄弟，暗中护着商队。特别是与西海商行往来的时候，多留个心眼。”
牛皋会意，咧嘴一笑：“放心吧兄弟，保管连只苍蝇都盯不住！”
远处，于成祥的营帐里，烛火通明。他正对着一张南阳地图，在“西海商行”的位置画了个红圈。
“李瀚...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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