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帅帐内烛火摇曳。岳飞独自站在沙盘前，手指轻轻划过那条代表黄河的曲线，眉头紧锁。帐外风声呼啸，仿佛千军万马在嘶吼，更添几分压抑。
“元帅，您还没歇息？”亲兵端着一碗热粥进来，声音带着担忧。
岳飞摇头，“黄河不渡，我心难安。”
亲兵放下粥碗，嘀咕道：“这黄河也真是，早不宽晚不宽，偏偏这时候宽得能跑马……”他说完才意识到失言，赶紧捂嘴退下。
岳飞失笑，这小兵倒是说出了大伙的心声。他舀起一勺粥，粥还烫嘴，他吹了吹，心想：这要是渡河也这么容易就好了。
天刚蒙蒙亮，岳飞便召集众将议事。牛皋第一个冲进帅帐，胡子都没捋顺，张口就问：“元帅，您想了一夜，到底咋过河？总不能游过去吧？俺这身板，下水就沉底！”
众将领哄堂大笑，张宪拍着牛皋的肩膀，“牛哥，你要游过去，金兵还以为来了头水牛，首接吓退敌阵呢！”
岳飞抬手止住笑声，神色严肃，“游过去？那咱们就成了金军的活靶子。”他指向沙盘，“黄河天险，金军水师封锁严密，强渡确实近乎不可能。”
王贵叹气，“元帅，咱们粮草只够几天了，再拖下去，不用金兵打，自己就先饿趴下。”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在每个人心头。帐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听见牛皋咕哝着“早知道多带点干粮”的牢骚声。
岳飞环视众人，知道火候己到。他缓缓道：“我有一计，或可破局。”
牛皋眼睛一亮，“啥计？元帅快说！别卖关子了，俺这心里跟猫抓似的！”
“我欲借西海商行之力。”岳飞语出惊人。
众将面面相觑。张宪皱眉，“西海商行？那不是个商队吗？能帮咱们渡河？”
岳飞点头，“西海商行表面是商队，实则暗藏情报网络，遍布金国境内。前次突围，便是靠他们传递消息。”
王贵怀疑道：“商贾逐利，岂会真心助我？万一走漏风声，全军覆没啊！”
“放心，”岳飞自信一笑，“商行主事与我旧交，更兼家国大义。我己密信联络，他们己寻得一位内应。”
“内应？”牛皋挠头，“谁啊？靠谱不？别是金狗派来的细作！”
岳飞示意亲兵取来密函，低声道：“此人是金军水师中的汉人将领，原为北宋禁军统领，家人皆死于金人之手。他忍辱负重多年，只为复仇。”
帐内一片寂静。张宪深吸一口气，“此人可信？”
“商行己多次试探，确凿无疑。”岳飞展开密函，“他答应在三日后子时，于白马渡口接应我等。届时，他会调开巡逻战船，开放一条水道。”
牛皋一拍大腿，“妙啊！俺就说元帅有办法！”但他随即又愁眉苦脸，“可三万大军怎么悄摸过去？总不能划着小船吧？那得划到猴年马月！”
岳飞早有准备，“我己令工匠秘密改制竹筏，轻便易运，届时分批渡河。张宪领疑兵西撤，吸引金兀术主力，我等则趁夜色疾行至白马渡。”
王贵仍不放心，“元帅，此计虽妙，但变数太多。万一内应反水，或金军察觉……”
“没有万一。”岳飞斩钉截铁，“此战关系大宋存亡，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众将见岳飞决心己定，不再多言，但帐内气氛依旧凝重。牛皋私下对张宪嘀咕：“俺看王贵那小子，胆子比芝麻还小！当年在战场上尿裤子的事，俺可还记得呢！”张宪赶紧捂他嘴，“牛哥，少说两句！”
三日后，大军隐蔽行军至黄河畔。夜色笼罩下，黄河如一条黑色巨龙，波涛汹涌。将士们潜伏在芦苇丛中，蚊虫叮咬，却无人出声。
岳飞巡视队伍，见一名年轻士兵瑟瑟发抖，便上前拍拍他肩膀，“怕吗？”
小兵结巴道：“报、报告元帅，俺、俺不怕死，就怕、怕水……俺小时候掉河里过，至今不敢洗澡！”
岳飞忍俊不禁，“今夜过后，你定能学会游泳。”他转身对众将士高声道，“儿郎们！前面是黄河，后面是故土！今夜我等在此立誓——”
他面朝南方，单膝跪地，全军随之跪倒。
“皇天在上，厚土为证！我岳飞在此立誓：必收复故都，迎回二圣！还我河山，复我华夏！”
誓言如雷，在黄河畔回荡。将士们热血沸腾，齐声高呼：“收复故都！迎回二圣！”声音震天动地，连黄河波涛都为之稍息。
牛皋一边抹眼泪一边嘟囔：“迎回二圣？俺看那俩皇帝在北方吃香喝辣，早忘了咱了……不过元帅说要迎，那就迎吧！”旁边士兵听了，偷偷笑出声。
岳飞起身，目光坚毅，“此战若成，必名垂青史！若败……”
“若败，不过一死！”牛皋大吼，“十八年后，俺老牛还跟元帅打金狗！”
全军士气高昂，准备行动。然而，就在此时，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骑手是西海商行的密探，浑身是血，跌下马来。
“元帅……急、急信！”密探递上一封染血密函。
岳飞展开一看，脸色骤变。
牛皋凑过来，“咋了？内应反水了？”
岳飞摇头，声音低沉：“计划有变。金兀术麾下第一猛将夏金吾，突然奉命视察水师防务，现己抵达白马渡。”
众将哗然。王贵顿足，“完了！夏金吾那杀神一来，内应自身难保，何况接应我等？”
张宪急问：“元帅，如今怎么办？强渡？还是撤军？”
岳飞凝视黄河，波涛声中仿佛有金铁交鸣。他缓缓握紧拳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但这一次，连他都感到一丝寒意。夏金吾的出现，如同一条毒蛇，缠住了全军咽喉。
今夜，渡河与否，皆是一死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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