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声依旧呜咽,像极了临安城里那些文官们的窃窃私语。我站在汴京的镇抚使府中,望着韩世忠留下的那名亲信——一个憨厚的汉子,正帮我清点刚送来的赏赐清单。他叫李大锤,人如其名,力气大得能抡起百斤重锤,可脑子转得慢,有时候数数都能把自己绕晕。
“将军,这赏赐可真多啊!”李大锤咧着嘴笑,手里捧着一卷绸缎,差点被绊了个跟头,“绸缎五百匹、金银各千斤……咦,这后面咋还有一堆人名?监军十人、文吏二十人?朝廷这是怕咱们不会写字,派来帮咱们记账的?”
我接过清单,心里冷笑。赵构的赏赐果然来了,正如我所料,里头藏着的不是糖果,而是刀子。这些监军和文吏,明面上是协助,实则是来渗透和控制岳家军的。韩世忠临走前还提醒我,皇帝的心思难测,现在一看,果不其然。李大锤还在那挠头,数着监军名单上的名字:“张监军、李监军……哎呀,这个王监军名字咋这么长?王——大——锤?跟我同名?这可咋区分啊,总不能我叫大锤,他也叫大锤吧?”
我忍不住笑了,拍拍他肩膀:“别急,大锤。朝廷派来的人,咱们得好好‘招待’。”心里却盘算着:赵构啊赵构,你一边给我升官加爵,一边往我身边塞钉子,真当我岳飞是泥捏的?
很快,赏赐队伍浩浩荡荡进了汴京城。领头的是一名中年文官,叫刘文远,瘦得像根竹竿,戴着一副圆框眼镜,说话文绉绉的。他一下马,就拱手道:“岳将军,陛下圣恩,特派我等前来辅佐军务。这些监军和文吏,都是精挑细选的人才,定能助将军一臂之力。”他身后那帮人,个个挺胸抬头,一副“我来监督你”的架势。其中一个监军,叫赵德柱的,胖得像个球,一下马就喘粗气,还非要摆架子,结果脚下一滑,差点摔个狗吃屎。李大锤赶紧扶住他,赵德柱却恼羞成怒:“放肆!本监军是朝廷命官,岂是你能随便碰的?”李大锤一脸无辜:“大人,您要不碰地,我可就松手了。”赵德柱吓得赶紧站稳,引得周围士兵窃笑。
我面上堆起热情的笑容,迎上去道:“刘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岳某感激不尽。来,快请进府中歇息。”刘文远一愣,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客气。他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说辞,想给我个下马威,结果被我这么一捧,反倒不知该说什么好。我趁机招呼手下:“牛皋、张宪,带各位大人去安置。监军和文吏们,一律安排到后勤和文书岗位——刘大人,您看如何?后勤需要精细管理,文书更是军务根本,正适合各位大才。”
刘文远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我打断:“刘大人莫非觉得后勤不重要?那可错了!粮草乃军中之魂,文书是军令之根。岳某深知各位才华,这才委以重任。”他只好干笑两声,带着人去了。牛皋在一旁挤眉弄眼,低声道:“将军,您这招高啊!把他们塞去管仓库和写字,看他们还怎么插手核心军务。”张宪则皱眉:“可这些人毕竟是朝廷派来的,万一闹起来……”我摆摆手:“放心,他们闹不起来。后勤和文书活儿多,够他们忙的。”
安置好这些人,我回到书房,铺开纸张。窗外,汴京的街道渐渐热闹起来,百姓们因背嵬军炸毁金军堤坝的成功而欢呼——那场行动,王贵和杨再兴干得漂亮,一声爆炸,不仅破了金兀术的水攻计划,更让全军士气大振。可我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开始。赵构的猜忌,秦桧的阴险,像两把悬在头顶的刀。韩世忠临走前,还私下跟我说:“鹏举啊,皇上那边……你得多留个心眼。”我何尝不知?赵构怕二圣回朝,夺了他的皇位;秦桧则怕我功高盖主,坏了他的议和大计。
想到这里,我深吸一口气,提笔写下奏疏标题——《请举天下之兵,首捣黄龙府,迎回二圣,以雪靖康之耻!》。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背嵬军的成功证明,岳家军有能力主动出击;刘半城的异动虽被陈规监视着,但金人勾结内应的威胁未除;更重要的是,赵构的赏赐让我看清了:退让只会让朝廷得寸进尺,唯有主动出击,才能打破僵局。
奏疏内容,我字斟句酌。先回顾靖康之耻的惨痛,再列举当前战机:金军新败,士气低落;岳家军连战连捷,民心所向;中原义军纷纷响应,大势己成。最后,我明确提出,应集结全国兵力,北伐中原,首捣金国老巢黄龙府,迎回徽、钦二帝。写到这里,我笔锋一转,暗藏机锋:“陛下圣明,若二圣回朝,必能彰显天朝威仪,巩固江山社稷。”这话是说给赵构听的——你不是怕二圣回来抢位子吗?我偏要提,看你怎么接招。
写完奏疏,我召来牛皋、张宪和王贵商议。牛皋一看内容,就拍大腿:“将军,这奏疏够劲!首捣黄龙府,迎回二圣——哈哈,秦桧那老小子非得吓尿裤子不可!”张宪却忧心忡忡:“将军,此举太过冒险。朝廷本就猜忌,这么一来,岂不是火上浇油?”王贵刚执行完背嵬军任务,身上还带着硝烟味,他沉声道:“将军,末将觉得该干!金人水攻计划被破,现在正是北伐良机。再说,咱们有背嵬军这样的精锐,怕什么?”我点头:“不错。朝廷派监军来,就是想捆住咱们的手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这奏疏一上,朝堂必乱,但乱中才能求变。”
我们正说着,李大锤慌慌张张跑进来:“将军,不好了!那个赵监军在仓库里闹事,说咱们粮食堆放不整齐,影响风水!”我哭笑不得:“让他闹去。大锤,你去告诉赵监军,就说仓库风水关乎北伐大计,他若真有本事,就写个风水报告上来。”李大锤挠头:“将军,风水报告是啥?能吃吗?”牛皋哈哈大笑:“大锤啊,你就说,报告写不好,北伐输了怪他!”李大锤似懂非懂地跑了,没多久,外面传来赵德柱的嚷嚷声:“什么?北伐?这这这……本监军只管仓库,不管打仗啊!”
奏疏用快马送往临安。我站在城头,望着南方,心里清楚:这封奏疏就像一颗惊雷,注定要在朝堂上炸开锅。果然,几天后,消息陆续传来。
临安皇宫,御书房内。
赵构坐在龙椅上,手里拿着我的奏疏,脸色越来越青。秦桧垂手站在一旁,小眼睛滴溜溜转,心里乐开了花——他正愁没机会整我,这下可好,我自己送上门了。
“皇上,岳飞此奏,狂妄至极!”秦桧尖着嗓子道,“举天下之兵?他以为他是谁?还迎回二圣——这这这,这不是明摆着要动摇国本吗?”赵构没吭声,手指敲着桌面,哒哒作响。窗外,一只麻雀飞过,拉了一泡屎正好掉在秦桧脚边,秦桧吓得一跳,差点摔倒。赵构皱眉:“爱卿,注意仪态。”秦桧赶紧站稳,心里骂骂咧咧:这死鸟,早晚炖了它!
这时,李纲大步走进来,一脸激动:“陛下!岳飞之议,正合时宜!金人新败,我军士气如虹,此时北伐,必能收复中原,雪靖康之耻!”他是主战派老臣,一向热血,说起话来唾沫横飞。秦桧冷笑:“李大人,您这是被热血冲昏头了?北伐?粮草从哪来?兵力从哪调?岳飞拥兵自重,这道奏疏,分明是胁迫朝廷!”李纲梗着脖子:“秦相国,您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岳将军忠心为国,岂容你污蔑?”两人吵得面红耳赤,赵构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够了。”
他拿起奏疏,又放下,反复几次。心里翻江倒海:岳飞啊岳飞,你真是给朕出了个难题。迎回二圣?哼,他们回来,朕这个皇帝还坐得稳吗?可若不准,天下人岂不骂朕昏庸?秦桧察言观色,凑近低声道:“陛下,岳飞此举,恐有异心。韩世忠前番回报,说岳家军军容严整,百姓归心——这哪是臣子,分明是土皇帝啊!”赵构眼神一厉,想起韩世忠的话:岳飞行事沉稳,绝无反意。可秦桧这么一说,他又疑窦丛生。最终,他挥挥手:“此事容后再议。退下吧。”李纲还想争辩,被太监拉了出去。秦桧得意洋洋地告退,临走前还对那泡鸟屎啐了一口。
消息传回汴京时,我正在校场检阅军队。李大锤气喘吁吁跑来:“将军,临安那边吵翻天了!李纲大人为您说话,秦桧那老贼却使劲泼脏水。皇上……皇上没表态,脸色铁青着呢!”牛皋在一旁咧嘴笑:“好!要的就是这效果。将军,咱们下一步咋办?”我望着操练的士兵,沉声道:“等。但不会等太久。”心里却想:赵构,你不表态,我就帮你表态。北伐之势,己如箭在弦上。
当晚,我独自在书房,看着地图上的黄龙府标记。窗外风声渐歇,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李大锤端茶进来,不小心把茶水洒了,慌得首道歉:“将军,我我我……手滑了!”我笑笑:“无妨。大锤,你说,北伐能成吗?”他挺起胸脯:“那必须成!将军您指哪,我打哪!就是……就是别让我数数就行,我脑仁疼。”我被他逗乐了,可笑声过后,是更深的思虑。朝堂的惊雷己响,下一步,就该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了——毕竟,金人不会等,那些潜伏的危机,比如刘半城的异动,也随时可能爆发。陈规下午还来报,说刘半城的人又在城北树林出没,这次跟丢了,但韩世忠的怀疑未必空穴来风。
“将军,您早点歇息吧。”李大锤提醒道。我点头,却无睡意。这道奏疏,不仅是一纸战略,更是一招险棋。它激化了君臣矛盾,也推着所有人走向无法调和的冲突。而我知道,更大的风暴,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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