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军帐中的油灯噼啪作响，映得我脸上阴晴不定。李大锤那小子拍着胸脯保证“数到三就上”的憨样还在我脑子里打转，可现实是，洛阳城就像一头蹲伏的巨兽，任凭我们连日猛攻，它纹丝不动。完颜宗隽这老狐狸，学精了，死守不出，硬是把一场北伐首战拖成了消耗战。
“将军，明日再攻，怕是……”张宪欲言又止，手里捏着刚送来的军报——金兀术的援军前锋己过黄河，最多两日就能兵临城下。到时候，内外夹击，岳家军这三万主力就得交代在这儿。
我还没吭声，帐帘一掀，刘文远那阴阳怪气的声儿就飘了进来：“岳将军，朝廷三令五申‘固守疆土’，您这一意孤行，若损兵折将，如何向官家交代？”他身后，赵德柱缩着脖子，手里还攥着个算盘，一脸苦相。
“刘文书，赵监军，粮草清点完了？”我压着火气，尽量让声音平稳。这俩活宝，自从被我用“清点粮草”的由头打发走，就没消停过。
赵德柱赶紧往前凑：“将军，数、数完了！可还是少一百石！我拿算盘打的，绝对没错！”他胖手一挥，算珠哗啦响，差点把算盘甩我脸上。
李大锤在一旁乐了：“胖球，你那算盘打得比俺脚丫子数数还慢！少一百石？俺看是你脑子少根筋！”他撸起袖子就要教赵德柱“重新数”，被我用眼神制止。
“赵监军，粮草一事我自有分寸。你若闲得慌，不如去帮伙夫营砍柴——活动活动，减减你这身膘。”我话里带刺，赵德柱脸一白，嘟囔着“文官不受武夫辱”退到刘文远身后。
刘文远冷笑：“岳将军，粮草乃军中命脉。若真短缺，北伐岂不成了笑话？依下官看，不如暂退汴京，从长计议。”
“退？”我猛地拍案，震得油灯摇曳，“一退，士气就散了！金虏会像饿狼一样扑上来！刘文书，你我在军中，当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洛阳，必须破！”
帐内一时寂静，只余窗外风声呼啸。张宪皱眉不语，王贵握紧了刀柄，牛皋在外头练兵的口号声隐隐传来。我知道，他们都在等我决断。
“传令：明日拂晓，佯攻东门，吸引守军注意力。”我压低声音，“主力秘密集结于西山崖——我要用‘天兵’破城！”
“天兵？”张宪愕然。
我嘴角一勾：“对，从天而降的兵。”
* * *
次日，攻城战依旧惨烈。岳家军将士顶着箭雨擂石，一次次冲向城墙，又一次次被击退。护城河水泛着暗红，云梯的残骸堆积如山。完颜宗隽站在城头，金盔在阳光下闪得刺眼，他甚至故意让士兵朝我们扔下馒头，讥讽我们“饿着肚子送死”。
“狗日的金贼！”李大锤气得哇哇叫，要不是我拉着，他真能扛着梯子一个人冲上去。
佯攻持续到午后，伤亡又添了百余。士兵们疲惫不堪，眼神里开始有了动摇。刘文远和赵德柱躲在营帐里不敢露头，但我知道，他们正等着看我笑话。
傍晚，我秘密召见了杨再兴和一支精心挑选的百人小队。这些人都是军中好手，胆大心细，更重要的是——不怕高。
“将军，这玩意儿真能飞？”李大锤摸着那堆丝绸和竹骨架，眼珠子瞪得溜圆。我设计的简易滑翔翼，看起来像放大版的风筝，但结构更稳固，能借助风力短距离滑翔。
“不是飞，是滑翔。”我纠正他，“从西山崖顶起跳，顺风能越过城墙。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杀敌，是制造混乱——放火、呐喊，吸引守军注意，然后趁乱打开西门。”
杨再兴沉声道：“将军放心，某必取完颜宗隽首级！”
我摇头：“你的首要任务是开门。完颜宗隽若遇上了，顺手宰了也行，但别恋战。”我又看向李大锤，“你带十人负责点火，记住方位了吗？”
李大锤挠头：“记是记住了，就是数数可能不太灵……将军，俺保证数到三就点，绝不含糊！”他这话逗得众人低笑，紧张气氛稍缓。
夜幕降临，风渐渐大了。西山崖上，百名“天兵”检查着装备，丝绸在风中猎猎作响。我抬头望天——月黑风高，正是奇袭良机。
“兄弟们，此战若成，岳家军之名将震烁古今！”我举碗，以水代酒，“为了北伐，为了中原百姓——干！”
“干！”百人低吼，目光灼灼。
* * *
子时三刻，风势正猛。西山崖顶，黑影依次跃下，滑翔翼借风而起，如夜枭般无声滑向洛阳城。我在山下主营，紧握剑柄，心跳如擂鼓。
城内突然火光冲天！呐喊声、厮杀声骤起。金军显然被打懵了——谁能想到敌人会从天上来？
“报——城内多处火起，守军自相践踏！”探马飞驰来报。
我长剑出鞘：“全军听令——突击西门！”
岳家军主力如潮水般涌向西门。此时，城门缓缓开启——杨再兴浑身是血，立在门洞中，手中长枪挑着一颗金将头颅：“将军，门己开！”
“杀！”我一马当先，冲入城中。
巷战瞬间白热化。金军虽乱，但困兽犹斗。完颜宗隽亲率亲卫反扑，吼声如雷：“挡住！援军将至！”
杨再兴迎面撞上他，二话不说，挺枪便刺。两人都是悍将，枪来刀往，溅起一串火星。完颜宗隽狂笑：“杨再兴！今日便拿你人头祭旗！”话音未落，杨再兴卖个破绽，诱他刀势用老，反手一枪首透胸甲！
“呃……”完颜宗隽低头看着穿胸而过的枪尖，难以置信，“你……这枪法……”
杨再兴抽枪，血喷如泉：“这一枪，为汴京百姓。”
金军主将毙命，抵抗顿时溃散。岳家军将士越战越勇，喊杀声震天动地。李大锤抡着板斧满街追金兵，边追边数：“一个、两个……哎呦，刚数到几了？”逗得旁边士兵哈哈大笑。
拂晓时分，洛阳光复。幸存的百姓从藏身处探出头，箪食壶浆，泪流满面地高呼“岳家军万岁”。我站在城头，看着朝阳映红这片收复的故土，胸中热血翻涌。
“将军，完颜宗隽的首级己悬于城门。”杨再兴来报，甲胄上的血尚未干涸。
我点头：“清点伤亡，安抚百姓，另外——”我顿了顿，“立刻去查粮仓。”
半个时辰后，王贵急匆匆跑来，脸色难看：“将军……粮仓是空的！一粒米都没剩！”
我心头一沉，快步赶往粮仓。偌大的仓库里空空荡荡，只有几堆散落的草料。墙上用炭笔画了个嘲弄的笑脸，旁边写着金文：“岳飞来此，空腹而归”。
“坚壁清野……”我咬牙，“完颜宗隽这老狐狸，临死还摆我一道！”
刘文远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尖声道：“岳将军！如今城内无粮，援军将至，您还要一意孤行吗？”赵德柱躲在他身后，小声附和：“就、就是，饿着肚子怎么打仗……”
张宪忧心忡忡：“我军补给线己拉长三百里，运粮至少需五日。若金兀术大军赶到……”
我沉默片刻，突然笑了。众人愕然。
“传令：全军休整一日，收集城内可用物资。”我环视众将，“另外，把那个笑脸墙给我留着——我要让金兀术看看，岳家军饿着肚子，也能啃下他的硬骨头！”
李大锤凑过来：“将军，俺饿惯了，不怕！就是数数可能更不灵了……”他揉着肚子，一脸无辜。
我拍拍他肩膀，望向北方。地平线上，尘烟隐约——金兀术的主力，不远了。
“通知牛皋、徐庆，按计划向郾城靠拢。”我低声道，“下一战，我们要在野地里，会会金虏的‘铁浮屠’。”
粮仓的空荡映在眼里，但我心里清楚：这一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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