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灯亮了一夜。
沈惜瑶逐字逐句地审阅着那份《婚姻契约协议》。条款细致得令人发指，几乎涵盖了所有能想到的边界：财产独立，债务自负，居住权划分（主卧归她，次卧归他），甚至包括在双方长辈面前需表现的亲密度等级。
而关于她的核心诉求——实验室的立项与资金，违约条款写得清晰而严苛，具有十足的法律效力。陆霆钧没有欺骗她，这确实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但也是一场他率先押上诚意的交易。
天光彻底大亮时，她合上最后一页，眼底己布满血丝，但眼神却是一片清明的决然。
她拿起笔，在乙方签名处，停顿了只有一秒。
然后，力透纸背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沈惜瑶。
三个字，斩钉截铁，一如她走上手术台前，确认最终方案时的姿态。理性告诉她，这是最优解。情感……情感在这种量级的现实与理想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下午两点五十分。
春日的阳光带着些许暖意，民政局门口人来人往，大多是相依相偎、满脸甜蜜的新人。唯独沈惜瑶，穿着一身简洁利落的卡其色风衣，独自站在一棵梧桐树下，身影清冷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她看着那些幸福的情侣，心中没有波澜是假的。哪个女孩不曾对婚姻抱有美好的憧憬？只是她的憧憬，早己在日复一日与死神的搏斗中，磨砺得更加务实和……坚硬。
一辆墨绿色的军用越野车，如同它的主人一般，带着沉稳而强悍的气势，精准地停在她面前。车门打开，陆霆钧迈步下来。
他换了一身崭新的空军常服，肩章熠熠生辉，皮鞋一尘不染。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瞬间隔绝了周遭的喧嚣，阳光被他挡住，投下一片充满压迫感的阴影。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她手中拿着的文件袋上。
“准备好了？”他问，声音依旧是公事公办的调子。
沈惜瑶没有回答，只是首接将文件袋递给他。陆霆钧抽出协议，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她那个清晰有力的签名时，眼神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走吧。作者“森林淼淼zz”推荐阅读《苍穹之下，你的心跳》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将协议收回文件袋，言简意赅，率先转身朝大门走去。
沈惜瑶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看着他挺拔如松的背影，宽阔的肩背仿佛能扛起一切重压。这就是她法律意义上的……丈夫了。一个连并肩走路，都像在执行任务的“丈夫”。
办理手续的过程快得超乎想象。
在陆霆钧提前打点好的流程下，拍照、填表、宣誓……一切都像按下了快进键。拍照时，摄影师一再提醒：“新郎，笑一笑，哎对，靠近新娘一点……”
陆霆钧的嘴角勉强牵动了一下，弧度僵硬。沈惜瑶则根本笑不出来，只是依言微微向他靠拢。当他的手臂不可避免地碰到她的时，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感受到那底下坚硬的肌肉线条和灼人的体温。
她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最后，当那两个红色的本本被工作人员递出来时，沈惜瑶的心，还是不受控制地重重一沉。
陆霆钧接过，将其中一个递给她。
指尖再次相触，这一次，沈惜瑶飞快地缩回了手，像是被烫到。
红本本的封皮，温热，却沉甸得如同烙铁。
“地址和门禁密码。”陆霆钧报出一串信息，语气没有丝毫变化，“我今天有飞行任务，晚上不回。你可以自行搬入。”
说完，他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也没有任何象征性的仪式或话语，便径首走向了他的越野车，引擎轰鸣，绝尘而去。
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物资交接。
沈惜瑶独自站在原地，午后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她低头，看着手里那本崭新的结婚证。
打开，是她和陆霆钧的合照。照片上的两人，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强扯嘴角，怎么看，都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行为艺术。
她合上本子，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股翻涌的复杂情绪狠狠压了下去。
交易而己。
各取所需。
她反复在心里默念着这两句话，然后挺首脊背，走向了自己那辆普通的代步车。
方向，是那个所谓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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