氯水的味道混杂着潮湿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帝国高中的室内泳池馆，即使在放学后也依旧灯火通明，巨大的玻璃穹顶下，回响着水波荡漾的空旷声响。瑞秋站在入口处的阴影里，目光平静地扫过池面。
车恩尚果然在。她穿着保守的深色泳衣，独自一人在浅水区，动作生涩地练习着划水，与周围几个嬉笑打闹、身材惹火的富家女格格不入。像一只误入鹤群的、瑟缩的丑小鸭。
金叹还没到。但根据系统的“剧本”，他一定会出现，目睹她“欺凌”的场面。
瑞秋深吸一口气，那带着消毒水气味的空气沉入肺腑，冰冷而清醒。她今天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定制泳衣，勾勒出姣好的身材，外面随意披着一条白色浴巾，脸上是原主惯有的、那种混合着傲慢与无聊的神情。
她一步步走向池边，高跟鞋在湿滑的瓷砖上发出清晰而孤寂的叩击声。嬉闹声渐渐低了下去，几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看好戏的兴奋。
车恩尚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停下动作，有些不安地望向岸边。看到瑞秋的瞬间，她的脸色立刻白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身体微微发抖。
“躲在这里练习？怎么，想靠这个吸引谁的注意吗？”瑞秋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足够的穿透力，在空旷的泳池馆里回荡。她走到浅水区边缘，居高临下地看着水中的车恩尚。
“没……没有……”车恩尚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恐惧。
“没有？”瑞秋嗤笑一声，蹲下身，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微凉的水面，“就凭你这副样子？连游泳都不会的社会关爱者，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恶毒的话语再次不受控制地流淌。瑞秋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分成了两半，一半在冷静地执行任务，另一半在冰冷地注视着这令人作呕的表演。
就在这时，泳池入口处传来脚步声。
金叹来了。他穿着简单的T恤和长裤，似乎只是路过，看到里面的情形，脚步顿住，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神锐利地锁定在瑞秋身上。
时机到了。
瑞秋站起身，浴巾从肩头滑落，她看也没看，任由它掉在地上。她向前一步，脚尖几乎抵到池边。
“看来，你需要一点……深刻的教训。”她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让你记住，什么地方该来，什么人不该碰。”
她伸出手，作势要去推搡车恩尚。
车恩尚惊恐地闭上眼，向后躲闪。
就是现在！
在瑞秋的手即将触碰到车恩尚肩膀的瞬间，她的脚下猛地一滑！像是踩到了溅到池边的水渍，整个人失去平衡，惊叫一声，挥舞着手臂，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噗通”一声栽进了泳池里！
水花西溅。
冰冷的池水瞬间包裹了她，泳池专用的消毒水味道呛入鼻腔。她 deliberately 没有立刻浮起，而是在水下憋了几秒钟，任由慌乱和窒息感真实地浮现。
“瑞秋！”这是金叹带着惊愕的喊声。
“啊！”这是车恩尚和其他女生的惊呼。
几秒钟后，瑞秋才猛地从水里冒出头，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和颈间，精心打造的妆容有些花了，看起来前所未有的狼狈。她剧烈地咳嗽着，扒住池边，脸上是真实的（憋气憋出来的）潮红和（被水呛到的）生理性泪水。
她抬起头，目光“恰好”对上冲过来的金叹。他的脸上没有了刚才的厌恶和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错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似乎想伸手拉她，又顿住了。
“你……”金叹看着落汤鸡一样、咳嗽不止的瑞秋，一时语塞。预想中她欺凌车恩尚的画面没有出现，反而是她把自己弄成了这副可笑又可怜的样子。
车恩尚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趴在池边咳嗽的瑞秋，似乎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瑞秋一边咳嗽，一边在心里快速评估。摔倒落水，足够“羞辱”吗？系统承认这种“自作自受”式的羞辱吗？
“……真是……倒霉……”她喘着气，声音带着呛水后的沙哑和一丝恰到好处的懊恼，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车恩尚，“碰到你都觉得晦气！”
这句话，是对系统要求的最后补充。言语羞辱，完成。
“剧情节点【泳池羞辱】完成。完成度71%。惩罚豁免。”
冰冷的电子音如期而至。
瑞秋在心里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成功了。又一次，在系统的刀尖上，跳了一场险象环生的舞。
她不再看金叹和车恩尚，双手用力，支撑着自己从泳池里爬了上来。水珠顺着发梢和身体曲线不断滴落，在脚边汇成一小滩。白色的泳衣湿透后近乎透明，勾勒出的轮廓。
金叹的视线不自觉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耳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有些粗鲁地扔到她身上。“穿上！”
语气依旧不好，但少了之前的冰冷刺骨。
瑞秋没有拒绝，用那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宽大外套裹住自己，低声道：“谢谢。”声音很轻，带着落水后的虚弱（伪装的）。
金叹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转而看向还泡在水里的车恩尚，语气缓和了些：“恩尚，你没事吧？”
车恩尚摇了摇头，看着被金叹外套包裹、显得格外脆弱的瑞秋，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瑞秋不再停留，裹紧外套，赤着脚，踩着冰冷的地面，一步一步离开了泳池馆。将那一池浑水和身后两人复杂难言的目光，统统抛在身后。
每走一步，冰冷从脚底蔓延至全身，但她的眼神，却在离开众人视线后，迅速恢复了清明和冷静。
回到RS国际安排的临时休息室（Esther Lee似乎默许了她最近频繁出现在公司），瑞秋冲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备用的衣物。湿漉漉的头发用毛巾包裹着，她坐在电脑前，登录了Cyworld。
“Chic Scout”的粉丝数己经突破了1500。最新一条关于“如何用基础款搭配出高级感”的帖子下面，讨论异常热烈。甚至有人开始自发分享自己购买的“Blanc”单品穿搭图，形成了一个小小的UGC（用户生成内容）圈子。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迹象。
她点开私信，发现了一条来自某个小型独立设计师工作室的询问，对方询问是否可以进行商业合作推广。
瑞秋没有立刻回复。她打开那个写满符号的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
【验证通过：社群营销模式可行，存在商业变现潜力。】
【下一步：扩大影响力，尝试与“Blanc”之外的小品牌进行极小规模合作，测试流程，积累经验与初始资金。】
【目标：建立脱离RS国际体系的、完全受控的现金流渠道。】
她需要钱。不是原主那种可以随意挥霍的零花钱，而是完全属于她、可以自由支配、用于支撑她未来计划的“种子资金”。
就在这时，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瑞秋小姐，会长请您去一趟她的办公室。” Esther Lee秘书的声音传来。
瑞秋的心微微一沉。这个时候召见，是因为泳池的事传到了她耳朵里？还是因为别的？
她整理了一下仪容，确保没有任何落水后的狼狈残留，这才走向Esther Lee的办公室。
这一次，Esther Lee没有让她等。她首接走了进去。
Esther Lee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在看一份文件。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地落在瑞秋身上，带着审视。
“听说，你今天在学校，又和那个车恩尚起冲突了？还掉进了泳池？” Esther Lee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果然是为了这个。
瑞秋垂下眼睫，做出顺从的样子：“是个意外，母亲。我不小心滑倒了。”
“意外？”Esther Lee放下文件，身体前倾，带来强大的压迫感，“姜瑞秋，你最近的‘意外’，是不是太多了点？课堂顶撞教授，在公司……心不在焉。现在又是泳池意外。”
她站起身，踱步到瑞秋面前，冰冷的目光像是要将她剖开：“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或者说，你在谋划什么？”
瑞秋的心脏猛地收紧。Esther Lee的首觉，准得可怕。
她不能承认，也不能完全否认。
“我没有谋划什么，母亲。”她抬起头，眼神尽量显得坦诚，甚至带着一丝原主式的委屈和不服气，“我只是……只是觉得，有些东西或许可以做得更好。就像‘Blanc’的推广，李组长他们的方案……”
“他们的方案是经过市场验证的！”Esther Lee打断她，语气严厉，“而你，一个高中生，连财务报表都看不明白，有什么资格质疑专业人士？”
瑞秋沉默了一下。她知道，此刻拿出那份基于数据和“Chic Scout”反馈写出的分析报告，只会被当成小孩子的胡闹，甚至可能暴露她暗中运营账号的事情。
她选择退让。
“是我太天真了，母亲。”她低下头，声音放软，“我只是……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做不好。”
这话半真半假，却恰好戳中了Esther Lee作为母亲（尽管控制欲极强）和企业家（希望继承人有能力）的某种复杂心理。
Esther Lee盯着她看了半晌，眼神里的锐利稍稍缓和，但疑虑并未完全消除。
“做好你分内的事。”她最终说道，语气依旧冰冷，“学生的本分是学习。在公司，就老老实实‘观察’，不要给我惹麻烦。至于其他的……收起你不切实际的想法。”
“是，母亲。”瑞秋顺从地应道。
“出去吧。”
瑞秋转身离开，在关上办公室门的瞬间，她眼底最后一丝伪装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坚定。
分内的事？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偏要证明给所有人看，谁的想法，才是这个时代真正需要的。
回到休息室，她打开电脑，点开那个独立设计师工作室的私信，开始回复。
【您好，感谢关注。Chic Scout目前接受小范围的产品体验合作，具体形式可商讨……】
戴着镣铐的舞步，依旧要继续。
但她的舞台，绝不仅仅限于这方寸之地。水下的挣扎己经结束，水面上，属于她的风浪，才刚刚开始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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