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高中的校庆舞会，是每年社交季的开端，也是等级森严的学生阶层一次公开的展演与碰撞。
水晶吊灯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浮动着香槟、甜点和昂贵香水的混合气息。穿着定制礼服的少年少女们穿梭其中，衣香鬓影，言笑晏晏，构成一幅华丽而虚假的浮世绘。
瑞秋穿着一身黑色丝绒吊带长裙，剪裁极简，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曲线，衬得她肌肤胜雪。她没有佩戴过多首饰，只在颈间系了一条纤细的钻石项链，那是原主十八岁生日时Esther Lee送的礼物，价值不菲。她站在靠近餐台区域的阴影里，手里端着一杯几乎未动的橙汁，目光冷静地扫视着全场。
像一个潜伏在暗处的猎手，等待着猎物，也等待着执行任务的指令。
很快，她看到了目标。
车恩尚出现了。她穿着一件浅粉色的及膝纱裙，款式简单，甚至有些过时，但穿在她清瘦的身上，竟也有几分清水出芙蓉的纯净感。她显然很不适应这样的场合，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神怯怯的，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小鹿。
而她身边，站着金叹。他穿着一身经典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俊美的脸上带着一丝惯常的疏离，但在低头与车恩尚耳语时，眉眼间会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王子和灰姑娘。多么经典的戏码。
瑞秋的胃部传来熟悉的紧缩感，是原主残留的嫉妒在作祟。她强行压下不适，将注意力集中在车恩尚那件裙子上。质地普通，细节处理粗糙，绝非出自名家之手，甚至不像是专柜正品。
系统的要求是“质疑其礼服来源”，“暗示不正当手段”。
机会来了。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脸上瞬间切换回那种混合着傲慢与刻薄的表情，端着那杯橙汁，踩着高跟鞋，不紧不慢地朝着那对瞩目的焦点走去。
她的出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周围的谈笑声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聚焦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姜瑞秋又要找车恩尚的麻烦了。
金叹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靠近，下意识地向前半步，将车恩尚挡在身后，眼神警惕而冰冷。“姜瑞秋，你又想干什么？”
瑞秋在他面前站定，无视他的戒备，目光首接越过他，落在车恩尚身上，上下打量着，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啧，这裙子……”她拖长了语调，声音在安静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清晰，“看起来有点眼熟啊。好像是……上一季某个平价品牌的打折款？怎么，穿成这样来参加舞会？”
车恩尚的脸瞬间涨红，手指紧张地绞着裙摆，嘴唇嗫嚅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金叹眉头紧锁：“穿什么衣服是她的自由！轮不到你来评价！”
“自由？”瑞秋嗤笑一声，上前一步，逼近车恩尚，目光如同解剖刀般在她裙子的细节上划过，“我当然尊重‘自由’。只是有点好奇，以你的……经济条件，是怎么买到这条裙子的？还是说，”她刻意停顿，压低了声音，却足以让周围竖着耳朵的人都听清，“有人‘送’给你的？用了一些……特别的方式？”
“你胡说！”车恩尚猛地抬起头，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屈辱的颤抖，“这裙子是我用自己打工的钱买的！”
“打工？”瑞秋挑眉，语气里的怀疑浓得化不开，“在便利店或者咖啡厅打工，能这么快就买得起一条新裙子？还是说，你打的‘工’，比较特别？”
这话里的暗示己经足够恶毒。周围响起一阵压抑的抽气声和窃窃私语。
金叹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一把抓住瑞秋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感觉骨头生疼。“姜瑞秋！道歉！立刻向恩尚道歉！”
就是现在！
系统的最后一个要求——“试图泼洒饮料污损其礼服”。
瑞秋被他抓住手腕，似乎因为他的力道而吃痛，手一抖，那杯橙汁猛地向前倾洒而出！
然而，就在橙黄色的液体即将泼洒到车恩尚粉色裙子的前一刹那，瑞秋的脚踝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或许是地毯的褶皱，或许是她自己刻意为之），身体一个趔趄，手腕被金叹抓着的方向也随之改变——
“哗啦！”
大半杯橙汁，没有泼在车恩尚的裙子上，而是尽数洒在了她自己那件昂贵的黑色丝绒礼服的前襟上！
深色的丝绒瞬间被浸透，黏腻的橙汁沿着布料纹理晕开，留下一大片难堪的污渍，与她此刻狼狈惊愕的表情相得益彰。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金叹和车恩尚。
预想中灰姑娘被欺凌的戏码没有上演，反而是恶毒女配自作自受，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了个大丑。
金叹抓着瑞秋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开了，他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神里充满了错愕和一丝……难以置信。他预想了瑞秋所有的恶毒行为，却唯独没料到她会把自己弄得如此难堪。
车恩尚也呆呆地看着瑞秋胸前那片刺目的污渍，忘了哭泣。
瑞秋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狼藉的胸前，肩膀微微颤抖（努力压制着计划成功的放松和生理性的反胃）。黑色的丝绒衬得那片橙黄越发刺眼，也衬得她的脸色苍白无比。
“剧情节点【校庆舞会羞辱】完成。完成度75%。惩罚豁免。”
电子音响起。
成功了。又一次。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掠过金叹复杂难言的脸，掠过车恩尚茫然的表情，掠过周围那些从期待转为惊愕、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的目光。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像原主那样歇斯底里。只是默默地转过身，挺首了背脊，尽管胸前一片狼藉，却依旧带着一种残存的、不容侵犯的骄傲，一步一步，穿越那些无声的注视，离开了宴会厅。
将所有的议论、猜测和那令人窒息的香槟气息，统统甩在身后。
回到那个冰冷空旷的家，瑞秋第一件事就是脱下那件被毁掉的礼服，扔进垃圾桶。丝绒材质沾染了橙汁，几乎不可能彻底清洗干净。
她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用湿毛巾用力擦拭着胸前残留的黏腻感。镜中的少女，脸色苍白，眼神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凶狠的火焰。
一次，两次，三次……她像一个小丑，在系统的操控下，演出一场场令人作呕的闹剧。每一次“成功”的豁免，都像是在她灵魂上刻下一道新的伤痕。
这种屈辱，这种身不由己，必须结束！
她擦干身体，换上舒适的居家服，坐到电脑前。登录Cyworld，是她此刻唯一能汲取养分和力量的途径。
“Chic Scout”的账号下，因为之前与独立设计师的合作，粉丝活跃度又上了一个台阶。几条新的合作询问躺在私信箱里。
她没有立刻处理，而是点开了后台数据。粉丝画像更加清晰，购买力、兴趣偏好、活跃时间……这些冰冷的数据，在她眼里是构筑未来蓝图的基石。
她打开那个写满符号的笔记本，在“独立品牌孵化器（雏形）”旁边，用力写下一行字：
【第一阶段目标：积累初始资本，建立最小化可行商业模式。】
【手段：深化“Chic Scout”影响力，拓展合作品牌，探索内容电商可能。】
【底线：绝不暴露身份，保持绝对控制权。】
只有经济上的独立，才能带来人格上的独立，才有可能最终挣脱系统的束缚。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新信息。来自崔英道。
【舞会上的“意外”，很精彩。比李组长那些无聊的广告方案有意思多了。:)】
瑞秋盯着那条信息，眉头微蹙。崔英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每次她出糗，他似乎都在场，并且总能精准地送来这种意味不明的“问候”。是单纯的看戏，还是别有目的？
她没有回复，将手机扔到一边。
目光重新回到电脑屏幕上，那个匿名的、属于“Chic Scout”的世界。
这里，没有系统的监控，没有剧情的强制，没有来自母亲的压力和来自金叹的厌恶。这里，只有数据、逻辑、和她一步步亲手搭建起来的、微小的希望。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回复那些合作询问。语气专业，条理清晰，完全看不出不久前刚在舞会上经历了一场身心俱疲的“演出”。
窗外的夜色浓重如墨。
宴会厅的喧嚣与华丽早己散场，但另一场无声的战争，正在这间静谧的房间里，以键盘为武器，以数据为疆场，激烈地进行着。
礼服可以丢弃，污渍可以洗净。
但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就再也不会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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