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宾楼内，暖黄的灯火驱散了外面的寒意。柳红心疼地牵着脏兮兮的南儿，动作麻利地准备热水给她沐浴。
氤氲的水汽中，柳红仔细地为小姑娘搓洗，看着她脸上的尘土一点点褪去，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扑闪着，像落入了星辰，柳红越看越觉得心头莫名悸动——太眼熟了，这眉眼间的灵动劲儿，究竟像谁呢？
“姨姨，南儿洗好啦！南儿肚子饿饿，想吃饭饭了！”
南儿清脆的声音拉回了柳红的思绪，小家伙扯着她的袖子，迫不及待地摇晃着。
柳红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应着：“哎哟，南儿洗得香喷喷的！来，姨姨给你穿好衣裳，咱们这就下楼吃好吃的去！”
她用柔软的大毛巾裹住南儿，仔细帮她穿好衣服，抱着轻盈的小身体下了楼。
楼下早己香气西溢。柳青和萧剑手脚利落，桌上己摆了几样精致的菜肴。
南儿一看到满桌美食，眼睛瞬间亮得像探照灯，口水几乎要滴下来了。
她挣脱柳红的怀抱，小跑到桌边，眼巴巴地望着萧剑，奶声奶气地问：“舅舅，南儿可以吃了吗？”
萧剑心头一软，夹起一个油亮喷香的大鸡腿放进南儿面前的碗里，温声道：“当然可以，快吃吧。”
南儿欢呼一声，立刻拿起鸡腿，小嘴一张就咬了下去。
虽吃得又快又香，小嘴塞得鼓鼓囊囊，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一种被良好教养过的分寸感，并不显得粗鲁。
柳红在一旁看着南儿埋头啃鸡腿的样子，心头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越来越强烈。她皱着眉，忍不住对柳青嘀咕：
“哥，你看这…这场景我怎么觉得跟烙在脑子里似的？太眼熟了！”
柳青也摸着下巴，一脸困惑：“可不是嘛！熟悉得紧，像是在哪儿见过…可到底在哪儿呢？”
这时，萧剑注意到南儿进食的速度慢了下来，他放下筷子，目光温和地注视着南儿，声音放得更轻，如同怕惊扰了什么：
“南儿，告诉舅舅，你爹娘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哪儿呀？”
南儿抬起头，大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和无辜，仿佛萧剑问了个天底下最奇怪的问题：
“舅舅，你今天怎么了呀？你不是都知道的吗？我爹叫艾琪，我娘叫小燕子呀！我们家住在大理啊！”
“什么？！”柳青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差点带倒身后的凳子，“你说什么？你爹娘叫什么？！”
柳红也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拔高了：“艾琪？！小燕子？！她刚才说艾琪和小燕子！”
柳青使劲揉了揉眼睛，凑近了仔细端详南儿的脸，越看心跳越快：
“柳红！我想起来了！当年咱俩第一次在街上遇见小燕子，把她带回来大杂院，可不就是眼前这光景吗？！
你再仔细瞧瞧这娃娃的模样！这双眼睛，这神态…我的老天爷，简首跟小燕子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对对对！”柳红拍着桌子，激动万分，“就是十年前发生过的事情！一模一样！这孩子…这孩子莫非真是永琪和小燕子的骨肉？
可…可这时间也对不上啊！你看她，少说也有三岁了，三年前…三年前小燕子还没入宫啊！”
柳红的声音卡住了，这巨大的矛盾让她脑子嗡嗡作响。
萧剑在听到“艾琪”、“小燕子”，尤其是“大理”两个字时，整个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瞬间僵住了。
大理——那是他魂牵梦绕的故乡！这孩子打一见面就口口声声叫他“舅舅”，难道……
一个尘封己久的记忆碎片猛地闪现——那些年闯荡江湖时听过的玄妙传说。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试探着又问南儿：
“南儿乖，那你知道，大清如今的皇上是谁吗？今年是乾隆多少年呢？”
南儿茫然地眨巴着大眼睛，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乾隆？乾隆是谁呀？南儿不认识他呀！”
萧剑苦笑了一下，暗忖自己糊涂了，一个三岁孩童，哪里懂得这些。
柳红急切地转向萧剑：“萧剑，你到底在想什么？快说啊！”
萧剑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目光在柳青柳红震惊的脸上扫过，沉声道：
“事到如今，我也无需再隐瞒你们了。小燕子她确实是我的亲妹妹。”
“什么？！”柳青惊呼出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小燕子是你妹子？！她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吗？！”
萧剑沉重地点点头，眼中泛起痛楚：“是。十九年前，我萧家遭逢大难，爹娘双双遇害。我和妹妹被仓促分送不同的亲戚家避难。
妹妹年幼，由奶娘带着，在前往北京投奔世伯的路上……不幸被奶娘弄丢了。这些年，我从未放弃过寻找她。”
柳红震惊之余，立刻抓住了关键：“那你如何能确定小燕子就是你妹妹？”
“因为我找到了当年那位收养过妹妹的师太！”萧剑语气笃定。
“她告诉我，她在京城亲眼目睹小燕子祭天酬神，那容貌神态，与她记忆中童年时的妹妹几乎一模一样！”
柳红恍然大悟：“怪不得你对小燕子那么好！永琪指婚的消息传出来，你气成那样……我和柳青还私下嘀咕你是不是对小燕子……”
柳青插话道，依旧一脸难以置信：“等等萧剑！就算小燕子是你妹妹，跟眼前这个小娃娃又有什么关系？”
萧剑的目光再次落在吃得嘴边油亮亮的南儿身上，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柳青，柳红，我们的家就在大理。可这孩子也说她从大理来，还口口声声称她的爹娘是永琪和小燕子！
这让我想起了当年在江湖上听闻的那些奇闻异事——时空错乱，机缘巧合……
我怀疑，这个小丫头，可能是从未来而来，是几年后永琪和小燕子的亲生骨肉！”
“噗——哈哈哈！”柳青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拍着大腿狂笑起来。
“萧剑！你这故事编得也太离奇了吧！穿越时空？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笑声未歇，他瞥见萧剑脸上绝非玩笑的凝重表情，笑声戛然而止，像被掐住了脖子，只剩下干涩的吞咽。
“额…这…这也太…太匪夷所思了吧？”柳青的声音虚了下去。
柳红白了自家哥哥一眼，再次看向南儿，语气放得极柔：
“南儿乖，告诉姨姨，你刚才是在什么地方玩呀？你是怎么到北京来的呢？”
南儿抬起头，嘴角还沾着饭粒，一脸茫然：
“北京？北京是哪里呀？这里不是大理吗？刚刚我和小太阳哥哥在牧场里放风筝，风筝飞得好高好高，忽然线就断了！
我就追着风筝跑呀跑，跑得可快了，追着追着一抬头——就到了这儿！
姨姨，这里到底是哪里呀？南儿从来没来过！”
柳青再次失声：“啊？她…她以为这里是大理？她根本不知道北京？”
萧剑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现在，可以确定了！真的是时空穿越。”
柳青依然觉得脑子发懵：“就…就这么定了？这推断会不会太……”
柳红却敏锐地抓住了另一个关键点：“等等！永琪和小燕子怎么会去大理？
小燕子要是嫁给永琪，按理应该住在北京才对啊？
可这孩子说在大理？可是艾琪就是永琪啊！”
她心中的疑团不仅没解开，反而更大了。
萧剑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要穿透时间：
“当下最重要的，是让南儿尽快见到永琪和小燕子！只有南儿能确认他们是否是她的爹娘。”
柳青愁眉苦脸：“可他们现在被困在宫里出不来啊！那个指婚我们还两眼一抹黑呢！怎么见？”
萧剑霍然起身，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等不及了！明早天一亮，我就去学士府找尔康！南儿的出现，或许就是他们扭转困局的唯一希望！”
柳青和柳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涛骇浪后的凝重，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夜色笼罩下的会宾楼，弥漫着一种命运转折前的紧张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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