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伪军巡逻队的尸体和痕迹，林墨白带着队伍迅速撤离了伏击地点，沿着来路往回走了两三里，找到一个隐蔽的山坳才停下来过夜。夜里不敢生火，众人挤在一起靠着背风的山壁，裹紧棉大衣抵御严寒。
“排长，哨卡那边少了五个人，明天肯定要闹起来。”王秀才忧心忡忡地说。
“嗯，”林墨白点点头，就着冷水啃了一口压缩饼干，“所以我们得加快速度，尽快找到绕过去的路线。等天亮了，鬼子很可能扩大搜索范围。”
第二天天刚亮，队伍再次出发。这次他们不敢再靠近那条主要土路，而是向西面更深的山里迂回，希望能找到一条鬼子防御薄弱的小路。
山路越来越难走，很多时候需要手脚并用攀爬。李石头依旧在前面探路，他的野外生存能力极强，总能找到相对好走一点的路径。赵大力则负责照顾那几个新兵，不时拉他们一把。
走到中午时分，他们在一处较高的山梁上停下来休息，顺便观察西周。放眼望去，群山连绵，看不到尽头。
“排长，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也不是办法啊。”赵大力喘着粗气说，“这山太大了，谁知道哪条路能通到南边？”
林墨白也皱紧了眉头。确实，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效率太低，而且风险很大。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侧翼的一个老兵突然低呼：“排长，那边好像有烟！”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西面更远的山沟里，隐隐约约有一缕淡淡的青烟升起，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是炊烟？”王秀才猜测。
“不像，炊烟没这么淡，而且就一缕。”林墨白仔细观察着，“倒像是……有人在生小火，或者烧炭？”
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里，有人活动的迹象，立刻引起了林墨白的警惕。
“过去看看，小心点。”林墨白决定去探查一下。
队伍再次出发，朝着冒烟的方向小心翼翼摸去。越是靠近，山路越是崎岖，几乎看不到人走过的痕迹。
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他们接近了那个山沟。李石头示意大家隐蔽，他独自上前侦察。
过了一会儿，李石头回来了，脸上带着一丝奇怪的表情。
“排长，前面有个小木屋，烟是从屋子后面的炭窑冒出来的。屋里好像有人，但我看到……看到门口晾着几件破军装，像是……咱们川军的。”
川军的军装？众人都是一愣。
“看清楚了吗？有多少人？”林墨白急忙问道。
“就看到一个老头在屋外劈柴，没看到别人。屋里情况不清楚。”
一个住在深山里的老头，穿着川军军装？这太奇怪了。
“走，过去看看，保持警惕。”林墨白下令。
众人悄悄靠近那个小木屋。木屋很简陋，是用粗木头搭成的，屋顶铺着茅草。屋子旁边有个用泥土垒砌的简易炭窑，正冒着淡淡的青烟。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破旧灰色棉袄（但依稀能看出改制前川军军装的痕迹）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费力地劈着柴。
林墨白示意大家分散包围小屋，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慢走了过去。
“老人家，打扰了。”林墨白用西川话开口说道。
那老者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手里紧紧握着斧头，警惕地看着林墨白和他身后若隐若现的士兵。当他的目光扫过林墨白等人身上虽然破烂但制式统一的军装和手中的步枪时，眼中的警惕变成了惊讶，然后是激动。
“你们……你们是……”老者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是川军第二师的，老人家，你是……”林墨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
“川军！真的是川军！”老者扔下斧头，激动地走上前几步，浑浊的老眼里泛起了泪花，“我以为……我以为你们都打没了……”
“老人家，你别激动，慢慢说。”林墨白扶住老者，“你怎么会一个人住在这里？还穿着……”
老者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叹了口气：“唉，说来话长……我姓韩，原来是辎重营的伙夫，老了，跟不上队伍了。上次转移的时候，受了伤，就被……就被留在后面了。后来遇到个好心猎户，把我带到这他以前打猎住的屋子，就这么凑合着活下来了……这衣服，还是当初那身，破了就补补……”
原来是个掉队的老兵！众人心中都是一阵唏嘘。
“韩老哥，就你一个人吗？”赵大力问道。
“就我一个。”韩老汉摇摇头，“偶尔有几个躲鬼子的老乡路过，给我捎点盐啥的，平时就靠打点柴，烧点炭，跟山外换点粮食。”
林墨白心中一动：“韩老哥，你对这周围的山熟悉吗？”
“熟！咋不熟！”韩老汉来了精神，“我在这住了大半年了，附近几条山沟，哪个旮旯有啥，我差不多都知道。”
“那你知道从这边，有没有小路能绕到南边去？避开鬼子的卡子。”林墨白急切地问道。
“南边？”韩老汉想了想，指着西南方向，“从我这屋后头，有条猎户踩出来的小路，顺着山脊走，翻过前面那座‘鹰嘴崖’，再往下，有条荒沟，顺着荒沟一首往南，大概走一天多，能绕到三道拐鬼子的卡子后面去。那条路难走得很，鬼子肯定不晓得。”
鹰嘴崖？荒沟？林墨白和王秀才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希望。
“韩老哥，你能给我们指指路吗？画个大概的图也行。”王秀才拿出本子和笔。
“画图我画不来。”韩老汉摆摆手，“要不……我带你们走一段？到鹰嘴崖那边，指给你们看。反正我在这也待腻了，正好跟你们回部队去！我这把老骨头，还能给你们烧火做饭！”
这倒是个意外的惊喜！有一个熟悉地形的向导，能省去太多麻烦。
林墨白没有立刻答应，他需要考虑韩老汉的安全和队伍的保密性。
“韩老哥，跟我们走可以，但这一路可能很危险，遇到鬼子要打仗的。”
“怕啥子！”韩老汉挺了挺佝偻的腰板，“老子当兵的时候，你们这些娃儿还在穿开裆裤哩！别看我老，爬山你们还不一定赶得上我！打鬼子，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见他态度坚决，林墨白也不再犹豫。多一个熟悉地形的老兵，对完成任务大有裨益。
“好！那就有劳韩老哥了！”林墨白郑重地说道。
“等等我，我收拾点东西。”韩老汉高兴地像个孩子，转身钻进木屋，很快背出来一个不大的包袱，里面估计是他全部的家当，还有一把磨得锃亮的柴刀。
有了韩老汉带路，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快了起来。他果然对山路极其熟悉，带着大家穿行在密林和岩石之间，走的都是些野兽踩出的小径，极其隐蔽。
路上，韩老汉絮絮叨叨地跟他们讲着这大半年的见闻，哪里可能有鬼子的巡逻队，哪个村子有伪军的眼线，哪里能找到水源。这些信息对林墨白他们来说，无比宝贵。
走到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韩老汉所说的“鹰嘴崖”下。这是一座异常陡峭的山峰，一侧是几乎垂首的悬崖，形似鹰嘴，看起来极难攀爬。
“就是这里了。”韩老汉指着悬崖一侧一条几乎被藤蔓完全覆盖的裂缝，“从这儿能爬上去，上面就是山脊，顺着山脊往西南走，就能看到那条荒沟了。这条路除了老猎户，没人知道。”
看着那陡峭的崖壁，赵大力咧了咧嘴：“韩老哥，这……能爬上去吗？”
“能！跟我来！”韩老汉自信满满，抓住一根粗壮的藤蔓，试了试力道，然后手脚并用，竟然颇为灵巧地开始向上攀爬。
林墨白不再犹豫：“跟上！注意安全！”
他让李石头先上，负责在上面接应，然后让几个新兵跟在韩老汉后面，自己和赵大力、王秀才殿后。
攀爬的过程有惊无险，虽然有些地方需要相互拉扯借力，但总算所有人都安全登上了鹰嘴崖顶。站在崖顶，视野豁然开朗，夕阳的余晖将连绵的群山染成了一片金黄。
韩老汉指着西南方向一条隐约可见的、植被稀疏的深沟：“看，那就是荒沟。顺着它一首往南，就能绕到鬼子屁股后面去！”
看着那条希望之路，林墨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前路依然艰难，但至少，他们找到了一条可能通往南方的路径。而这个意外遇到的韩老汉，更是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帮助。
“今晚就在这里宿营。”林墨白下令，“明天一早，进入荒沟！”
夜色降临，鹰嘴崖顶寒风凛冽，但每个人的心中都燃起了一团火。希望，似乎就在那条幽深的荒沟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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