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地前方，土黄色的浪潮开始涌动。大约一个小队规模的小鬼子，排着相对稀疏的散兵线，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枪，猫着腰，利用弹坑和地形起伏，向着川军阵地稳步推进。他们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发出疯狂的“板载”冲锋，而是显得训练有素，步伐沉稳，枪口警惕地指向前方。
阳光照射在他们的钢盔和刺刀上，反射出冰冷的光芒。沉闷的脚步声和偶尔响起的、短促的日语口令声，如同死神的鼓点，敲击在每一个守军的心上。
阵地上异常安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枪支轻微碰撞的声音。士兵们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手指扣在扳机护圈上，汗水浸湿了手心。许多新兵脸色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但没有人后退，也没有人擅自开火。赵大力和其他老兵的低吼声在战壕里回荡：“稳住！都给老子稳住！听命令再打！”
林墨白趴在自己的射击位上，右眼透过三八式步枪的照门和准星，牢牢套住了一个走在最前面、似乎是曹长（军曹）模样的小鬼子。他调整着呼吸，让自己的心跳平稳下来。两百米……一百五十米……小鬼子的五官渐渐清晰，甚至能看到他们脸上那种带着轻蔑和残忍的表情。
“打！”
随着连长一声嘶哑的怒吼，阵地上残存的几挺轻机枪（主要是川造仿制的启拉利轻机枪，性能远逊于歪把子）率先开火，发出急促而略显沉闷的“哒哒”声。步枪也紧跟着响了起来，噼里啪啦，如同爆豆一般。
沉寂的阵地瞬间被枪声淹没。
林墨白几乎在命令下达的同时，轻轻扣动了扳机。“砰！”三八枪发出清脆的响声，后坐力稳稳地撞在他的肩窝。透过硝烟，他看到那个小鬼子的曹长身体猛地一顿，胸前爆开一团血花，首接向后栽倒。
“好！”旁边的李石头忍不住低喝一声，他也瞄准了一个鬼子兵，扣动了汉阳造的扳机。虽然枪旧，但李石头天赋异禀，这一枪也准确地命中了目标，那个鬼子兵踉跄了一下，倒在地上。
然而，小鬼子的反应极快。在遭到打击的瞬间，他们立刻卧倒，或者寻找掩体，同时用精准的火力进行还击。
“啾啾啾——”子弹带着尖利的呼啸声，如同飞蝗般射向川军阵地。三八式步枪射程远，精度高，加上鬼子兵射击技术精湛，顿时给守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啊！”不远处，一个川军士兵刚探出头想射击，就被一发子弹击中面门，一声没吭就倒了下去。
“机枪！压制左边那个火力点！”赵大力声嘶力竭地喊着，但己方的机枪火力实在太弱，很快就被鬼子精准的步枪和掷弹筒压制下去。
小鬼子的歪把子轻机枪和九二式重机枪也开始咆哮，密集的弹雨泼洒在战壕边缘，压得守军抬不起头。掷弹筒发射的小型榴弹（十年式掷弹筒）也不时落在战壕内外，虽然威力不如炮弹，但同样致命。
“手榴弹！扔手榴弹！”军官们大声命令。
幸存下来的士兵们纷纷抓起手榴弹，用尽力气向阵地前扔去。边区造的手榴弹威力参差不齐，有的爆炸效果尚可，有的则只是冒股黑烟。但数十颗手榴弹同时爆炸，还是在阵地前形成了一道短暂的烟幕和杀伤带，稍微阻滞了鬼子的推进。
林墨白没有盲目射击，他利用三八枪精度好的优势，专门瞄准那些暴露出来的鬼子机枪手、掷弹筒手或者试图起身冲锋的军官、老兵。他打一枪就迅速缩回战壕，更换位置，然后再寻找目标。他的射击节奏不快，但几乎弹无虚发，短短时间内，己经有三个鬼子倒在他的枪下。
孙大麻子则显得滑头很多，他很少露头射击，而是利用战壕的曲折，不断变换位置，等鬼子靠近到三十米内，他才猛地探出身，将那颗香瓜手雷在钢盔上一磕，延迟两秒后奋力扔出去。手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在一个鬼子散兵群中间。
“轰！”一声比边区造手榴弹猛烈得多的爆炸，几个鬼子惨叫着被炸翻。
“龟儿子！尝尝这个！”孙大麻子得意地缩回头，又摸向另一个位置。
王秀才也壮着胆子开了一枪，但后坐力让他肩膀生疼，子弹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他看到旁边一个受伤的士兵还在挣扎着装填子弹，便爬过去帮忙。
战斗异常惨烈。川军士兵凭借着一股血性和简陋的工事，顽强地抵抗着。不断有人中弹倒下，鲜血染红了战壕里的泥土。医护兵冒着弹雨来回穿梭，进行着徒劳的抢救。
小鬼子的战术很明确，用精准的火力压制，然后小股部队交替跃进，不断蚕食阵地。他们很快逼近到阵地前五六十米的地方，甚至能听到他们叽里呱啦的叫喊声。
“上刺刀！准备白刃战！”赵大力看到情况危急，知道光靠射击己经无法阻止敌人，川军英雄魂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川军英雄魂最新章节随便看！猛地抽出背后的大刀，怒吼道。
许多川军士兵也纷纷给步枪装上刺刀，或者握紧了大刀、长矛。白刃战，是川军面对装备优势的敌人时，最后也是最无奈的选择。
林墨白眉头紧锁。他知道，一旦陷入混战，他们人数和单兵素质都不占优，很可能被鬼子击溃。必须想办法打破这个局面。
他的目光扫过阵地，看到了那挺被孙大麻子捡回来、因为没有子弹而被丢弃在一旁的歪把子轻机枪。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班长！掩护我！”林墨白对赵大力喊了一声，也不等回应，猛地从战壕里跃出，冒着横飞的子弹，几个翻滚就冲到了那挺歪把子旁边。
“墨白！你干啥子！”赵大力吓了一跳，急忙指挥火力掩护他。
林墨白抓起歪把子，又快速从旁边一具鬼子尸体上扯下了一个弹药盒。幸运的是，这个弹药盒是满的，里面装着标准的三十发保弹板。
他迅速检查了一下机枪，确定没有大的故障，然后猛地拉开枪机，将保弹板从机匣上方压入！
“小鬼子！你爷爷在此！”林墨白大吼一声，架起歪把子，对着己经冲到阵地前三十多米、正准备发起最后冲锋的鬼子人群，狠狠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哒哒！”
歪把子机枪发出了不同于川造机枪的、连续而清脆的咆哮声！炙热的弹壳欢快地从抛壳窗跳出，三十发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向密集的鬼子队形！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侧翼的猛烈自动火力，完全出乎了鬼子的意料！他们正以为守军己经无力抵抗，准备一举突破，没想到阵地上突然冒出一挺正宗的“皇军”机枪，而且火力如此凶猛！
瞬间，七八个冲在最前面的鬼子被打成了筛子，惨叫着倒地。剩下的鬼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打懵了，冲锋的势头为之一滞。
“好！打得好！”赵大力看得热血沸腾，挥舞着大刀，“弟兄们！杀啊！”
守军士气大振，趁着鬼子混乱的时机，步枪、手榴弹再次密集地招呼过去。
林墨白打光了一个保弹板，立刻更换下一个。他利用歪把子的火力，死死压制住鬼子冲锋的锋线，不让他们有机会重新组织起来。
鬼子的小队长见势不妙，知道这次冲锋己经失败，再打下去只会增加无谓的伤亡，只得咬牙切齿地发出了撤退的信号。
残存的鬼子兵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向后撤退，连同伴的尸体都顾不上带走。
“狗日的！想跑？”李石头瞄准一个撤退的鬼子后背，一枪将其撂倒。
林墨白没有追击，他停止了射击，警惕地观察着撤退的鬼子，防止他们杀回马枪。歪把子枪管己经打得滚烫，冒着缕缕青烟。
阵地上短暂的寂静之后，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和怒吼。
“打退了！龟儿子被打退了！”
“墨白兄弟！你太厉害了！”
“那挺机枪真是捡到宝了！”
赵大力冲到林墨白身边，用力拍着他的肩膀，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刚才要不是林墨白这出其不意的一招，他们这个阵地很可能就丢了。
林墨白松了口气，感觉浑身都有些脱力。他检查了一下歪把子，又看了看剩下的弹药，还有两个半保弹板，不到八十发子弹了。这点子弹，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他看向阵地前方，那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二十多具鬼子尸体，而己方的战壕里，也增添了十几具阵亡将士的遗体，还有不少伤员在痛苦呻吟。
胜利的代价，是如此惨重。
王秀才看着林墨白，眼神充满了震撼。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战友，在关键时刻竟然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战斗力和应变能力。他不仅枪法精准，还敢冒着枪林弹雨去操作机枪，一举扭转了战局。
孙大麻子凑过来，看着那挺歪把子，啧啧称奇：“墨白兄弟，你连这玩意儿都会用？老子服了！”
李石头则是一脸崇拜：“墨白哥，你刚才太威风了！”
林墨白却没有多少喜悦，他沉声道：“赶紧抢救伤员，加固工事！小鬼子不会善罢甘休的，很快还会再来！”
他的话像一盆冷水，让刚刚兴奋起来的众人瞬间清醒。是啊，这仅仅是第一次进攻。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收敛战友遗体，包扎伤员，抢修被破坏的工事。
阵地上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阳光照射下来，映照着残破的工事和士兵们疲惫而坚毅的脸庞。第一次击退鬼子的进攻，让他们在恐惧中生出了一些信心，但也更加深刻地体会到了战争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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