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退鬼子第一次冲锋后，阵地上迎来了短暂的喘息时间。阳光变得有些刺眼，硝烟和尘土缓缓沉降，露出满目疮痍的大地和疲惫不堪的士兵。
没有人欢呼雀跃，胜利的代价太过沉重。活下来的人默默地忙碌着。轻伤员自己或用战友帮忙包扎伤口，重伤员被简单处理后，由担架队冒着可能再次袭来的炮火，艰难地往后送。阵亡者的遗体被集中到一起，用能找到的破布或草席稍微遮盖，等待后续处理——通常是就地掩埋，条件允许时才会立个简陋的木牌。
赵大力班的伤亡还算好的，只阵亡了周旺财和另一名士兵，还有几人轻伤。这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林墨白关键时刻操作歪把子机枪，打乱了鬼子的进攻节奏。其他一些防御地段损失更为惨重，有的班排甚至减员过半。
林墨白靠在战壕壁上，慢慢喝着水壶里所剩不多的凉水。刚才激烈的战斗和神经的高度紧绷，让他现在感觉有些虚脱。他检查了一下那挺歪把子机枪，枪管依旧滚烫，剩下的子弹不多了。他又摸了摸自己那支三八式步枪，枪身沾满了泥土和汗渍，他仔细地擦拭起来。
李石头坐在他旁边，学着林墨白的样子，也认真地擦拭着自己那支拼凑来的汉阳造。他刚才打光了分到的三发子弹，确认击中了两个鬼子，这让他既兴奋又有些后怕。
“墨白哥，你咋个会用那挺歪把子的？”李石头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林墨白手上动作不停，含糊地答道：“以前在家里，听走南闯北的护院师傅提起过，大概知道怎么用。”这个借口他己经用了好几次，虽然牵强，但似乎也没人深究。
孙大麻子凑过来，递过一小块从鬼子尸体上搜刮来的、硬得像石头的压缩干粮：“墨白兄弟，补充点力气。刚才多亏了你，不然老子这把骨头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林墨白接过干粮，道了声谢，用力掰下一小块，含在嘴里慢慢化着。味道很糟糕，但能提供热量。
王秀才脸色依旧有些发白，他推了推眼镜，看着林墨白，欲言又止。最后他还是开口道：“墨白，你刚才……很勇敢。要不是你，我们可能守不住。”
林墨白摇了摇头：“是大家一起守住的。”他看向王秀才，“秀才，你记性好，帮大家统计一下还剩多少弹药，特别是机枪子弹和手榴弹。”
王秀才连忙点头，拿出他的小本子和半截铅笔，开始挨个询问记录。
赵大力包扎好额头的伤口，走了过来，脸色凝重：“统计完了，我们班子弹平均每人不到十发了，手榴弹只剩五颗，歪把子子弹还有七十多发。其他班情况也差不多，甚至更糟。”
弹药即将告罄，这是比敌人再次进攻更可怕的事情。
“上面能补充点下来不？”孙大麻子问道。
赵大力啐了一口：“补充？做梦吧！刚才派人去营部问了，营部说他们也没多少库存，正在向团里申请，让我们克服困难，坚守待命！”
“克服困难？说得轻巧！拿啥子克服？用牙咬吗？”孙大麻子愤愤不平地骂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没有弹药，再高昂的士气也是白搭。
林墨白沉吟片刻，对赵大力说道：“班长，光靠等不是办法。昨晚我们摸到的东西，解了燃眉之急。我看，晚上还得派人出去摸。”
赵大力眉头紧锁：“昨晚是运气好，今晚小鬼子肯定有防备了。太危险了。”
“危险也得去。”林墨白语气平静，“不然明天鬼子再冲上来，我们拿什么挡？至少要去试试，看能不能找到鬼子的弹药点，或者从尸体上再搜集一些。”
赵大力看着林墨白坚定的眼神，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他咬了咬牙：“好！晚上老子亲自带人去！”
“班长，你还是坐镇指挥。我去，我熟悉路。”林墨白再次主动请缨。
赵大力看着林墨白，这个入伍才几个月的新兵，展现出的勇气、担当和能力，己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用力拍了拍林墨白的肩膀：“好兄弟！小心！”
就在这时，传令兵猫着腰跑了过来：“赵班长，排长让你去连部开会！”
赵大力不敢怠慢，立刻跟着传令兵去了连部所在的掩蔽所。
连部里的气氛同样压抑。连长脸上带着硝烟和疲惫，看着手下的几个排长、班长，沉声道：“情况大家都清楚了。弹药紧缺，工事破损，弟兄们伤亡不小。但上头命令，阵地必须守住！没有命令，谁也不准后退一步！”
一个排长忍不住说道：“连长，不是我们怕死，可是没子弹，这仗咋个打？总不能真让弟兄们拿着烧火棍去跟小鬼子的机枪拼吧？”
连长叹了口气：“我知道大家的难处。团里正在想办法，但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有个任务……”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师部侦察连需要几个熟悉这边地形、胆子大、枪法好的弟兄，配合他们执行一次夜间渗透侦察任务，目标是摸清对面鬼子阵地的兵力部署和炮兵位置。任务很危险，但成功后，或许能为我们争取到炮火支援或者找到敌人的弱点。我们连需要出两个人。”
众人面面相觑。夜间渗透到鬼子阵地深处？这简首是九死一生！
赵大力心中一动，想到了林墨白。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连长，我们班林墨白，上等兵，枪法好，人也机灵，昨晚就是他带人出去摸了不少弹药回来，对前面地形也熟。我看他可以。”
连长对林墨白有点印象，主要是上次击退鬼子冲锋时，林墨白操作歪把子的事情己经传开了。他点了点头：“林墨白算一个。还差一个，谁去？”
另一个班长推荐了他们班一个老兵，据说以前当过猎户，眼神好，脚程快。
人选就这么定了下来。
赵大力回到阵地，把林墨白叫到一边，神色复杂地传达了任务。
“师部侦察连的渗透任务？”林墨白听完，并没有露出害怕的神色，反而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这正是一个了解敌情、或许还能有所斩获的好机会！远比晚上漫无目的地在尸堆里摸东西强。
“墨白，你要是不想去，我就跟连长说，换别人……”赵大力担心地说道。虽然林墨白能力突出，但这次任务实在太危险了。
“我去。”林墨白语气肯定，“班长，这是个机会。摸清了鬼子的炮兵和兵力，对我们防守也有好处。”
赵大力看着林墨白，知道他己经下了决心，便不再劝阻，只是郑重地说道：“一定要活着回来！班里不能没有你！”
林墨白点了点头。
傍晚时分，师部侦察连的一个少尉排长带着两名老兵来到了阵地。那个少尉排长叫陈峰，身材精干，眼神锐利，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侦察兵。他简单了解了林墨白和另一名推荐来的老兵（叫刘铁柱）的情况，尤其是听到林墨白昨晚出去摸过弹药并且今天操作歪把子打退鬼子后，不由得多看了林墨白几眼。
“任务很简单，也很难。”陈峰摊开一张简陋的地图，指着对面鬼子的防线，“我们今晚渗透过去，摸清他们主要阵地的位置，重点是可能的指挥部、炮兵观察所和机枪火力点。如果能找到他们的炮兵阵地，那就立大功了。记住，我们是侦察，不是打仗，尽量避免交火。一切行动听我指挥！”
“明白！”林墨白和刘铁柱低声应道。
夜幕缓缓降临，寒风再起。阵地上除了哨兵，其他人都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林墨白仔细检查了自己的装备：三八式步枪，刺刀，三十发子弹，两颗从鬼子尸体上找到的九七式手雷（比香瓜手雷更便于投掷），以及一个水壶和少量干粮。他没有带那挺显眼的歪把子。
子夜时分，月黑风高，正是渗透的好时机。
陈峰带着林墨白、刘铁柱以及他手下的两名侦察兵，一共五人，悄无声息地滑出了战壕，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阵地前方的黑暗中。
等待他们的，是未知的危险和可能改变战局的机会。林墨白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紧了紧手中的步枪，眼神在夜色中格外明亮。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川军英雄魂(http://www.220book.com/book/XLV1/)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