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次如同巨大的墨色绒布,将商洛山笼罩。破庙里鼾声渐起,疲惫不堪的士兵们终于在找到新食物来源的微弱希望支撑下,沉沉睡去。角落里,张驴儿甚至能偶尔发出模糊的呓语,情况在持续好转,这成了黑暗中一抹稳定的慰藉。
李自成靠坐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下是干硬的草堆,身上裹着那件散发着霉味的皮裘。高桂英就睡在他身侧不远处,呼吸均匀,但李自成知道,她睡得很浅,如同以往一样,保持着武者特有的警觉。
他闭着眼,却没有丝毫睡意。
白天的种种在他脑海中一一掠过:刘宗敏充满戾气的质疑、赵栓柱绝望的哭喊、颁布军规时士兵们复杂的眼神、高桂英带回那些沾满泥土的块茎时众人脸上焕发的光彩……这一切都如同汹涌的潮水,冲击着他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
他知道,自己白天的应对,更多是依靠前世作为管理者临机决断的本能和这具身体残存的威望。但想要真正在这绝境中立足,乃至实现脑海中那个模糊却宏大的蓝图,仅靠急智是远远不够的。
他需要更系统、更庞大、更超越这个时代的知识支撑。
“……得了一些……非同寻常的见识……” 这是他白天对高桂英的解释。此刻,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他决定真正去面对和梳理这份“非同寻常的见识”。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让躁动的心绪平复下来,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向内,投向那自从苏醒后便一首混沌、仿佛蒙着一层厚重迷雾的意识深处。
起初,依旧是一片混乱。前世的记忆碎片——车水马龙的都市、闪烁的电脑屏幕、纷繁复杂的报表数据、历史书籍上冰冷的文字、纪录片里恢弘的战争场面……与今世的记忆——厮杀的呐喊、马蹄扬起的尘土、高桂英关切的眼神、商洛山的荒凉……交织碰撞,让他头痛欲裂。
他强忍着不适,没有放弃。他像一个耐心的矿工,在一片无序的矿脉中,执着地寻找着有价值的矿石。
“我需要知识……能够解决当下困境的知识……” 他在心中默念,如同一个虔诚的祈祷者,又像一个输入检索关键词的程序员。
渐渐地,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开始缓慢地旋转、分离、重组。一些原本模糊不清的画面变得清晰,一些早己遗忘的细节突兀地浮现,一些曾经只是浮光掠影般看过的信息,此刻却如同被精心整理过的档案,分门别类,井然有序地呈现在他的“眼前”。
不是真正的视觉,而是一种超越了感官的、纯粹意识层面的“看见”。
他“看到”了——
军事分区:
不再是简单的冲杀记忆,而是《孙子兵法》、《战争论》的精要提纲,夹杂着后世对经典战例的深度剖析。如何利用地形构筑防御工事,如何设置警戒哨和潜伏哨,如何进行情报的收集与分析,如何训练士兵的纪律和协同作战……甚至包括一些简易的土工作业技巧、伪装术要点,以及……基于现有条件可能实现的火器改良思路(比如火药颗粒化以提高燃烧效率,如何标准化弹丸以提升火铳精度等)。这些知识不再是纸上谈兵,而是与他目前所处的山林环境、拥有的简陋条件紧密结合,自动推演出可行的应用方案。
农业与生存分区:
高桂英带回来的土茯苓、蕨根、野葛的图像被清晰标记,旁边浮现出详细的处理方法和营养价值。不仅如此,更多相关的知识涌出:如何辨别可食用植物与有毒植物,如何通过观察植被和地形寻找水源,简单的狩猎陷阱制作(套索、陷坑、吊脚套等),如何利用烟熏、风干等方法保存肉类,甚至……一些超越这个时代的农业知识也闪烁其间:曲辕犁的简易改造图(以提高翻垦效率)、代田法的基本原理(以保养地力)、堆肥的方法……虽然受限于当前条件很多无法实现,但却为他指明了未来发展的方向。
医疗与卫生分区:
白天处理张驴儿伤口的场景被复盘,旁边标注着更详细的消毒原理(尽管他无法解释微生物)、清创要点、以及预防感染的注意事项。除此之外,一些常见伤病的中草药处理方法(对应商洛山可能找到的药材)、基础的骨折固定技术、针对营养不良的饮食建议(虽然目前是奢望)……也一一罗列。最重要的是,“预防大于治疗”的理念被反复强调,与他下令沸水消毒、注重水源清洁的做法不谋而合。
管理与组织分区: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逆天改命:我是李自成》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这是他前世的老本行,此刻更是清晰无比。项目管理中的WBS(工作分解结构)思想,可以用来规划寻找食物、构筑工事等任务;绩效考核的理念,可以融入军功评定体系;扁平化沟通、强调执行力……这些现代管理学的精髓,与他刚刚颁布的七条军规相互印证,并提供了更深入的执行思路。他甚至“看到”了如何搭建一个简易的、适合当前小团队的组织架构,明确分工,责任到人。
历史与宏观分区:
明末的历史走向,各方势力(明廷、后金、其他义军)的强弱变化、关键人物性格分析……如同展开的画卷。他知道崇祯的多疑与刚愎,知道朝廷党争的激烈,知道洪承畴、孙传庭的能力与局限,也知道皇太极的雄才大略和八旗兵的战斗力。更知道,历史上李自成的成功与失败关键节点在哪里。这份“上帝视角”是他最大的底牌,让他能够避免重蹈覆辙,做出更有利的战略抉择。
信息流庞大而有序,不再是负担,而是化为了他随时可以调取的“资料库”。他仿佛置身于一座宏伟的无形图书馆,只要心念一动,相应的“书架”就会亮起,相关的“书籍”就会翻开,将最需要的知识呈现给他。
这种感觉……无比奇妙,也让他充满了力量!
他不再是那个只能凭借急智和残存记忆苦苦支撑的李自成,而是一个拥有了跨越数百年知识积累的“先知”和“规划者”!
他开始有针对性地梳理和深化。
针对即将由刘宗敏带回的侦察结果,他反复推演伏击战的细节:兵力配置、火力运用(如果能有几把缴获的火铳)、撤退路线、应急预案……脑中图书馆提供了多种伏击阵型的优劣对比,并结合“鬼见愁”的地形,筛选出最合适的几种方案。
针对高桂英找到的蕨根、葛根,他重点查阅了大规模获取和高效处理的方法。如何制作简易的石臼或木碓来粉碎根茎,如何利用现有的布料甚至编织草席来进行过滤沉淀,如何搭建简易的遮棚进行晾晒……一个个具体可行的步骤在他脑中成型。
他甚至想到了更长远的事情。
“火药……如果能把缴获的或者自制的火药颗粒化,威力能提升至少三成……需要合适的筛网和黏合剂……”
“炼铁……商洛山有铁矿吗?就算有,以现在的条件也太难……但修复兵器,打造简易农具,需要一个小型的、能够持续提供高温的炉子……坩埚炉?或者简易的皮囊风箱配合粘土炉?”
“情报……‘暗香’需要更系统的训练,密码、接头方式、情报分析……”
一个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种,虽然微弱,却照亮了前路,也点燃了他胸中的热血。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从那种深度的意识沉浸中脱离出来时,发现东方的天际己经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度过了几乎整个夜晚。
身体依旧疲惫,甚至因为精神的高度集中而有些虚脱,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有星辰在其中闪烁。
他轻轻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看了一眼身旁依旧安睡的高桂英,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底气。
“有了这座‘脑中图书馆’,商洛山就不再是绝境,而是我李自成……不,是我李弘和新顺军崛起的起点!”
他轻轻站起身,走到庙门口。值守的士兵立刻警觉地望过来,看到是他,才放松下来,恭敬地低声道:“闯将。”
李自成点了点头,望着远处逐渐清晰的山峦轮廓,一个清晰的、三步走的短期计划在他心中彻底明朗:
第一步,利用刘宗敏的情报,精心策划,打一场漂亮的伏击战,夺取生存急需的物资,提振士气,并初步检验新军规和战术思想。
第二步,全力组织人手,按照脑中图书馆提供的方法,大规模采集和处理蕨根、葛根等野生食物,彻底解决粮食危机。
第三步,在获取基本生存保障后,开始有步骤地推行更深层次的改革——军事训练、工匠培养、根据地初步建设……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等待。
等待刘宗敏带回准确的情报,等待高桂英进一步确认食物来源的规模和位置。
他深吸一口黎明前清冷的空气,感受着体内那股融合了古代悍将体魄与现代精英灵魂的全新力量。
他知道,当太阳再次升起时,他将不再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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