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江夜游在一种看似轻松、实则各怀心事的气氛中结束。顾北辰结完账，两人并肩走出船坞酒吧。江风带着水汽，吹散了夏夜的闷热，也稍稍吹散了乔如初心头的一些郁结。和顾北辰的闲聊，虽然触及了敏感话题，但终究是点到为止，让她紧绷的神经得以片刻舒缓。
“我送你回去吧？”顾北辰很绅士地提议，指了指停在附近的车。
“不用了，北辰，我打车很方便的。”乔如初婉拒了，她需要一点独处的时间来整理思绪，“今天谢谢你，听我唠叨了那么多。”
“跟我还客气什么。”顾北辰笑了笑，眼神温和，“那你路上小心，到家发个信息。”
两人在码头入口处分道扬镳。乔如初站在路边，正准备用手机叫车，目光不经意地扫向码头另一侧较为僻静的泊位。就是这一瞥，让她的呼吸瞬间停滞。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挺拔身影，正独自站在昏暗的灯光下，面朝江水，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寂清冷。是莫如故。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似乎是独自一人，没有开车，也没有等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与不远处游船上的欢声笑语格格不入。江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他周身那股化不开的沉郁。
乔如初的心猛地揪紧。她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紧蹙的眉头和冰冷的神情。是因为昨天的雷声，还是因为……别的？她下意识地想转身避开，脚步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顾北辰也看到了莫如故。他显然也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扬起笑容，扬声招呼道：“莫机长！这么巧，你也来这边散步？”
莫如故闻声转过身。灯光下，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在触及乔如初的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他的目光在乔如初和顾北辰之间快速扫过，最后定格在顾北辰身上，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语气淡漠：“嗯。”
顾北辰似乎没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或者说，他刻意忽略了。他热情地走上前，试图打破尴尬：“机长，我和如初刚在那边船上坐了坐。时间还早，要不一起？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夜茶，味道很正。”
“不必。”莫如故的回答干脆利落，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他的视线甚至没有再看乔如初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他径首转身，朝着与乔如初、顾北辰相反的方向走去，步伐很快，没有丝毫留恋。
那决绝的背影，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刺入乔如初的心脏。她站在原地，看着他迅速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他果然……是在刻意回避她。连多一秒钟的共处都不愿意。
“莫机长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啊。”顾北辰走回乔如初身边，看着莫如故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句。
乔如初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有些发飘：“可能吧……他平时也挺忙的。”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娇嗲的女声插了进来：“咦？如初姐？北辰哥？你们也在这儿呀！”
乔如初和顾北辰转头看去，只见林星悦穿着一身亮眼的连衣裙，巧笑倩兮地走了过来。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莫如故离开的方向，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惋惜：“哎呀，我刚才好像看到莫机长了？怎么走那么快？我还想跟他打个招呼呢！”
她这话看似无心，却像是一滴油，溅入了本就尴尬的局面。乔如初的存在，在莫如故的冷漠离去和林星悦对莫如故的关注衬托下，显得更加突兀和……多余。
“莫机长有事先走了。”顾北辰解释道，语气也有些无奈。
林星悦“哦”了一声，目光转向乔如初，笑容甜美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如初姐，你和北辰哥一起夜游珠江呀？真羡慕你们，感情真好。”
乔如初感到一阵无力。她不想解释，也无从解释。今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不合时宜的闹剧。莫如故的冰冷，顾北辰的热情，林星悦的“巧合”……她像个局外人，被夹在中间，进退维谷。
“是啊，刚散了一会儿步。”乔如初压下心中的苦涩，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星悦，北辰，你们聊，我先走了。”
她不再等两人回应，匆匆拦下了一辆刚好路过的空出租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子启动，将码头的灯光和那令人窒息的氛围迅速抛在身后。
车窗外的广州夜景飞速掠过，霓虹闪烁，繁华依旧。乔如初靠在座椅上，疲惫地闭上眼。莫如故那冷漠离去的背影，和林星悦那句意有所指的“感情真好”，在她脑海中反复回放。
这一次不合时宜的邂逅，像一盆冷水，将她心中因顾北辰的开解而升起的一丝暖意，彻底浇灭。也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她和莫如故之间，横亘着的，不仅仅是十年的时光，还有一道由伤痛、误解和内疚筑成的、看似无法逾越的高墙。
夜色深沉，她的归途，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而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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