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组返回广州的航班在午后平稳落地。经历了北京雷雨的插曲和一夜无眠的煎熬，莫如故的脸色比去程时更加冷硬，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几乎能凝结空气中的水分。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消失在了机场的人流中，没有给任何人交谈的机会。
乔如初目送着他近乎逃离的背影，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安排好组员后续事宜，才拖着略显沉重的飞行箱，随着人流走向到达大厅。
刚打开手机，一条信息就跳了出来，是顾北辰。
“如初，晚上有空吗？好久没见，珠江边新开了一家船坞酒吧，视野不错，一起去坐坐？就当……放松一下。”后面跟了个憨笑的表情。
乔如初看着屏幕，犹豫了一下。她确实需要放松，也需要有人能说说话，排解一下心中积压的、关于莫如故的纷乱情绪。顾北辰是多年的朋友，性格开朗，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她回复了一个“好”字。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珠江两岸的霓虹次第亮起，勾勒出这座千年商都现代而繁华的轮廓。顾北辰选的酒吧确实位置绝佳，位于一条改造过的复古游船上，露天的卡座正对广州塔“小蛮腰”，江风拂面，视野开阔。
两人点了些小食和饮料，相对而坐。起初只是闲聊着航班上的趣事，公司最近的动态，气氛轻松。顾北辰很会调动气氛，讲起自己刚学飞时的糗事，逗得乔如初掩嘴轻笑，暂时忘却了烦恼。
几杯酒下肚，夜色渐深，江面的游船划过，带起粼粼波光。顾北辰看着乔如初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的侧脸，话锋不经意地一转，语气也认真了几分：“如初，说起来……你觉得莫机长这个人怎么样？”
乔如初端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在灯光下微微晃动，映出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她垂下眼睫，借着抿酒的动作掩饰过去，再抬起头时，脸上己经恢复了平静的笑容。
“莫机长？很专业啊，技术顶尖，要求严格，是位非常优秀的机长。”她的回答滴水不漏，完全是下属对上级的标准评价，听不出任何私人情绪。
顾北辰笑了笑，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却带着探究：“是啊，技术是没得说。就是感觉……太冷了点儿，像块捂不热的冰。今天在北京，那声雷响的时候，你没看见，他脸色唰一下就白了，我还从没见过他那样。”他顿了顿，状似无意地补充道，“而且，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太一样。”
最后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扎在了乔如初心上最柔软的地方。她握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不一样？是恨意吗？还是……他也想起了什么？她不敢深想。
“有吗？”乔如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甚至带上一点调侃，“顾副驾，你是不是想多了？机长对谁都那样吧，严谨惯了。可能……只是我今天客舱处理事情，他作为机长多关注了一下。”她将话题引向工作，试图淡化其中的私人色彩。
江风带来一丝凉意，吹拂着乔如初额前的碎发。她转过头，望向江对岸璀璨的广州塔，眼神却有些失焦。那绚烂的光影在她眼中模糊成一片，心底的迷雾再次聚拢而来。顾北辰的试探，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她努力维持平静的心弦，余音震颤，久久不息。
她爱莫如故，这份感情深埋心底十年，从未褪色。可正因如此，她才更清楚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有多深。那是用一条生命和两个家庭的破碎划下的界限。她有什么资格去靠近？又有什么脸面去奢望他的“不一样”？
“也许吧。”顾北辰见她回避，也不再深究，洒脱地举起杯，“来，不说这些了。为我们顺利完成这趟‘难忘’的航班，干杯！祝你早日晋升经理！”
乔如初也举起杯，与他轻轻一碰，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只是那笑容底下，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苦涩。珠江夜景璀璨，游船如织，一片盛世繁华，却吹不散她心头那团关于过往与未来的重重迷雾。她知道，有些问题，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而她和莫如故之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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