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机场附近的机组酒店，设施标准却缺乏人情味。莫如故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安静，却也显得格外空旷。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声响，偶尔夹杂着远处模糊的雷声余韵。
莫如故冲了个热水澡，试图驱散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意和疲惫。水很烫，冲刷在皮肤上带来轻微的刺痛感，却无法温暖他冰冷的核心。镜子里映出的脸，依旧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苍白，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倦怠。
他草草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睡衣，动作机械。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滞了，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声。他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一角，望着楼下被雨水浸透、灯光模糊的街道。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晕染开一片片混沌的光斑，如同他此刻混乱的心绪。
乔如初……
这个名字，连同那张清晰的面容，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盘旋。准备室里西目相对的震撼，摆渡车上她与顾北辰的熟稔，客舱里她从容应对纠纷的背影……以及，那该死的、挥之不去的熟悉感，还有左眉疤痕处持续不断的细微抽痛。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他不愿面对，却又无法忽视的可能性——那个纠缠了他十年梦魇的模糊身影，那个他潜意识里似乎一首在寻找却又恐惧找到的人，很可能就是今天重逢的乔如初。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是在十年后，以这样一种方式？
疲惫和混乱的思绪如同潮水般涌来，他感到太阳穴一阵阵地胀痛。他知道，今晚注定难眠。那些被他用药物和意志力强行压制的噩梦，很可能因为白天的刺激和这场雷雨而再次卷土重来。
他走到床头柜前，打开一个小巧的医药盒，里面整齐地放着几种药物。他的手指在其中一个白色药瓶上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拧开瓶盖，倒出了一片小小的白色药片。这是他用来对抗严重失眠和噩梦的处方药，效果显著，但伴随而来的晨起昏沉感也让他厌恶。若非必要，他极少动用。
就着半杯冷水吞下药片，他躺到床上，关掉了床头灯。房间瞬间陷入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被雨水扭曲的微弱光线，在天花板上投下晃动的水影。
药效渐渐上来，意识开始模糊、下沉。身体变得沉重，但大脑深处的某个区域却异常活跃。黑暗中，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碎片开始不受控制地拼接、重组……
梦境开始。
不再是抽象的恐惧，而是具体的景象——一架小型教练机的残骸，扭曲的机翼，破碎的风挡玻璃。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和烧焦的味道。警报声尖锐得刺破耳膜，但不是飞机仪表的声音，更像是……汽车报警器？背景是嘈杂的人声，尖叫，还有……一个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
一个高大、穿着便服的背影挡在他面前，那么熟悉，却又模糊不清。背影转过来一半，乔如初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他看到了父亲侧脸焦急而决绝的神情，嘴唇翕动，似乎在对他喊什么，但他听不清。然后，父亲猛地向前扑去，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
不是空难！是街道！昏暗的巷口，刺眼的远光灯猛地亮起，伴随着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和一声沉闷的、令人心悸的撞击声。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重重落地。
那个哭声变得无比清晰，就在他耳边。他低头，看到一个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跪在地上，抱着那个倒下的人影，哭得浑身颤抖。她的校服背后，印着“XX小学”的字样（模糊不清）。她的侧脸……她的侧脸轮廓，还有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梦境猛地切换。那个哭泣的小女孩的背影，开始与今天在客舱里看到的、那个穿着宝蓝色乘务长制服、从容处理纠纷的背影……缓缓重合！
背影转了过来——不再是模糊的少女侧脸，而是乔如初清晰的面容！她的脸上没有泪痕，而是带着乘务长专业的、温和却疏离的微笑。但她的眼睛里，却盛满了无尽的悲伤和……内疚？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嘴唇轻启，无声地说着什么。
莫如故在梦中猛地挣扎起来，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他想靠近，却像被无形的墙壁阻挡。左眉上的疤痕灼烧般疼痛。
“呃！”莫如故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己经浸透了睡衣。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持续的雨声。
梦魇的余威尚未散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带来一阵阵钝痛。那个清晰的、属于乔如初的面容，以及她眼中复杂的情绪，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颤抖着手打开床头灯，刺眼的光线让他眯了眯眼。抓过床头的水杯，将里面剩余的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稍微缓解了那股灼烧感。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个白色药瓶上。药效似乎被噩梦硬生生打断了，只带来了更深重的疲惫和清醒的痛苦。
十年了，他第一次在梦魇中，看到了如此清晰的“她”。不是模糊的影子，不是虚幻的哭声，而是真真切切的乔如初。
这意味着什么？
那个他试图遗忘的过去，那个他以为早己埋葬的创伤，正以一种他无法抗拒的方式，重新浮出水面。而乔如初，就是打开这一切的钥匙。
他靠在床头，闭上眼，任由窗外的雨声敲打着耳膜。内心的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却又露出了更深的、更令人不安的谜团。他知道，他不能再逃避了。无论真相多么残酷，他都必须去面对，去弄清楚，十年前那个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乔如初，又到底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这一夜，对莫如故而言，注定漫长而无眠。而相隔不远的另一个房间里，乔如初同样对着窗外的雨夜，心事重重，难以入眠。命运的丝线，在黑夜中悄然收紧。
(http://www.220book.com/book/XMO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