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酒店自助餐厅里己经有不少早起的旅客。柔和的灯光下，食物散发的热气与咖啡的醇香交织在一起，营造出一种安宁的氛围。乔如初几乎是踩着点到的，她刻意调整了步伐，希望能在不显得过于急切的同时，也不会迟到。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莫如故。他面前放着一杯黑咖啡和一份几乎没动过的水果沙拉，手里正拿着手机，似乎在看新闻。晨光透过玻璃窗，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减弱了几分平日的冷硬，多了些许沉静。
他似乎感应到她的到来，抬眸望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乔如初的心跳瞬间失衡，她强迫自己维持镇定，微微颔首，走向取餐区。
她没什么胃口，只随意夹了些清淡的水果和一小块全麦面包，倒了一杯温水。当她端着餐盘走向座位时，内心挣扎着是该选择一个稍远的位置，还是……她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走向了莫如故所在的那张桌子，在他对面的空位坐了下来。
“莫机长，早。”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早。”莫如故放下手机，目光在她餐盘里少得可怜的食物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没有多问，只是淡淡道，“吃这么少？”
乔如初握着叉子的手紧了紧：“嗯，不太饿。”她低下头，开始小口地吃着水果，味同嚼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安静得让人心慌。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偶尔会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审视的穿透力，让她无所遁形。
“昨晚休息得怎么样？”莫如故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状似随意地问道，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询问任何一位普通同事。
乔如初的动作顿住了。她该怎么回答？告诉他她几乎一夜未眠，满脑子都是混乱的思绪和他发来的那条简短信息？她抬起眼，对上他深邃的眸子，那里面没有任何探究，只有一片沉静的湖泊，却让她觉得更深不可测。
“还……还好。”她含糊地答道，迅速低下头，用叉子戳着盘子里的猕猴桃片。
莫如故没有再追问，只是安静地吃着他的沙拉。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似乎不再完全是冰冷的隔阂，而是掺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正在缓慢流动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顾北辰和李静他们也陆续来到了餐厅。顾北辰看到坐在一起的莫如故和乔如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扬起爽朗的笑容，端着堆满食物的餐盘大大咧咧地坐在了莫如故旁边。
“哟，老莫，如初，你们这么早？”他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地从莫如故的盘子里叉走一块哈密瓜，“这酒店的水果不错啊。”
他的加入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李静也笑着坐在乔如初身边，开始聊起杭州的天气和等下去机场的安排。餐桌上的气氛顿时变得热闹起来，恢复了机组人员之间常见的轻松调侃。
乔如初暗自松了口气，感激顾北辰和李静的到来，让她从那种令人窒息的单独面对中解脱出来。她开始自然地参与进聊天中，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真实的笑容。
然而，在整个早餐过程中，她依然能敏锐地察觉到，莫如故虽然偶尔会回应顾北辰的玩笑，但他的注意力，似乎总有一部分是落在她身上的。当她被李静的话逗笑时，她会不经意间瞥见他唇角似乎也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当她伸手去拿远处的纸巾时，他会默不作声地将纸巾盒往她这边推近一些。
这些细微至极的举动，在旁人看来或许毫无异常，但在乔如初高度敏感的心里，却被放大了无数倍。它们不像之前归还发夹或飞行中的援手那样带有明确的指向性，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持续存在的关注，如同空气般弥漫在周围，让她无法忽视，又无法确切捕捉。
早餐结束后，大家各自回房收拾行李，准备前往机场。在电梯里，狭小的空间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乔如初盯着不断变化的楼层数字，感觉身边的男人存在感异常强烈。
“今天航路应该会平稳很多。”莫如故突然开口，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显得格外低沉。
乔如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跟她说话。“嗯，希望如此。”她低声应道。
“不用担心。”他又补充了三个字，语气依旧平淡，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乔如初的心湖。
电梯到达楼层，门开了。莫如故侧身，示意她先出去。这个细微的绅士举动，再次让乔如初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快步走出电梯，回到房间，背靠着房门，心脏还在砰砰首跳。她发现，莫如故正在用一种她完全陌生的、极其耐心且隐蔽的方式，一点点地瓦解着她的心防。他没有咄咄逼人的追问，没有情感澎湃的表白，只是用这种细水长流般的、无处不在的细微关注，让她习惯他的存在，让她无法再纯粹地用愧疚和恐惧来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种温和的“入侵”，比任何激烈的冲击都更让她感到慌乱和无措。因为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对于这种关注，除了恐惧，竟然还滋生出一丝她不敢承认的、微弱的贪恋。
去往机场的车上，乔如初望着窗外杭州城渐渐远去的景色，雨后的天空澄净如洗，她的内心却依旧阴霾重重，同时又透进了一丝她无法抗拒的、来自莫如故的，微弱而坚定的光。
她知道，返程的航班，将不再是简单的归途。而是一场在她内心战场上，悄然展开的、无声的攻防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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