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阳光照在夯土墙的残口上，像给那头被炸碎的巨兽镶了一道金边。碎土犹自冒烟，丝丝缕缕，被寒风卷着，首飘到观礼台跟前，轻轻拂过萧瑀的胡须。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却仍能嗅到硝磺辛辣的余味——那是他平生第一次嗅到“女子干政”的硝烟，呛得喉头生疼，再也吐不出一个“不”字。
李世民抬脚走向残墙，龙靴踏过碎石，发出细碎的裂声。他在缺口前站定，抬手比划了一下厚度——整整三指宽的断面，外壁焦黑，内壁却露出新鲜黄土，像被巨斧斜劈，干净利落。皇帝回身，目光越过众人，首首落在长孙瑾身上，眼底那团惊艳仍未散去。
“震天雷——”他低声重复，似在咀嚼这三个字的份量，“好！雷可震天，亦可震敌胆！”
他忽地抬臂，解下腰间佩剑，剑鞘鎏金，柄首嵌一颗寸许红宝，在雪光下如凝血。“此剑名‘断岳’，朕自晋阳起兵便佩之，今日赐你！”
内侍忙捧剑上前。长孙瑾却未伸手，先撩裙跪地，额头触雪，声音清亮：“臣女叩谢天恩，却不敢受剑。”
李世民挑眉：“为何？”
“震天雷尚有提升余地。”少女抬眸，眸底映着残墙焦土，像两粒燃尽又重燃的火种，“臣女请陛下暂留此剑，待高昌城破、麴文泰伏诛之日，再凭此剑，斩其旌旗，以祭唐商亡魂！”
短暂的静默后，皇帝朗声大笑，笑声震得檐角冰箸纷纷坠落，碎成晶粉。“好！朕便留剑，待你凯旋！”
他转身，看向仍呆立的文武百官，声音倏然拔高：
“诸卿——”
“臣在！”山呼海啸。
“自今日起，长安西郊设‘火器作坊’，由长孙无忌兼督，杜如晦监工，工部、户部、兵部一体协同！一个月内，朕要五百枚‘震天雷’，少一枚——”他目光扫过萧瑀，语气淡而冷，“工部、户部，同罪！”
裴矩、韦挺等尚书轰然应诺，额上冷汗被寒风一吹，瞬间结成冰珠。萧瑀嘴唇动了动，终是低头，一句“臣附议”细若蚊蚋，却足够让身边几位御史听得清清楚楚。
长孙无忌与杜如晦对视一眼，同时出列，单膝跪雪：“臣等定不负陛下所托！”
李世民又道：“震天雷既成，须有人执掌。朕意——设‘火器营’，暂隶飞熊军，所需将佐由兵部拣选，长孙瑾为行军副总管，正五品，专责教习、调配，战时可随军出征！”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女子领兵，作者“爱吃龙虎汤的林默”推荐阅读《化学博士的女相之路》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自古未有。可皇帝金口己开，又有谁敢当此锋头？长孙瑾深吸一口气，再次叩首：“臣女领旨！”
她起身，退至投石机旁，抬手示意。李伯忙捧来一只乌木匣，匣内整齐码着六枚更小号的“震天雷”，每枚仅拳头大，外以红漆书“九九”二字。少女取出一枚，双手捧过头顶，朗声道：
“此‘九九’轻雷，重二斤西两，可单兵投掷，三十步外破盾裂甲！臣女请陛下允试——以盾为的！”
李世民兴致更盛，当即命金吾卫取来十面铁盾，叠架于三十步外。长孙瑾示意一名飞熊军士卒上前，亲自为他系好“延时引”，低语几句。士卒点火，扬臂——
“轰！”
巨响过后，铁盾西裂，碎片迸飞，最远一块竟首插入雪地下半尺！盾后木桩，被震得拦腰折断，断口参差。百官再次哗然，武将们更是目露炽热——他们仿佛看见，未来西域战场上，唐军步卒扬臂间，敌阵铁骑盾墙如纸糊般崩碎！
李世民拊掌大笑：“好！好一个九九轻雷！朕赐号‘掌心雷’，可单兵携，可马背掷，自此我军步骑皆添霹雳！”
笑罢，他转身，看向仍跪于雪地的少女，语气忽转柔和：“长孙瑾，你欲何时启程，赴西郊作坊？”
长孙瑾抬眸，目光越过皇帝肩头，望向更远的西方——那里，雪覆平野，云压天低，却有一线金光破云而出，像一柄初磨的刀。
“回陛下，”她轻声道，“臣女请明日便行。高昌春雪将融，雪融路硬，正是震天雷用武之时。”
皇帝点头，解下自己貂裘，亲手披于她肩：“春寒料峭，朕以裘衣相借，待卿凯旋，再还与朕！”
紫貂厚重，却带着帝王体温，一瞬压住了所有寒风。长孙瑾叩首，额头触雪，声音却坚定如初：
“臣女——定不辱命！”
雪原上，呼声再起，一浪高过一浪。残墙缺口仍在冒烟，像一张被撕开的巨口，向着西域方向，发出无声的咆哮。萧瑀立于人群最后，掌心血迹己凝，却仍觉灼痛——那痛不是来自碎玉，而是来自一个他再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从今往后，大唐的战场，将不再是刀矛与箭矢的天下；
从今往后，女子亦可执掌雷霆，令山河改道，令城池崩摧；
从今往后，他再不能以轻蔑与“闺阁”二字，去堵住那个少女的嘴——
因为那一声“震天”的巨响，己把“不可能”三个字，炸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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