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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瑾接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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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长孙府。

时值仲夏,庭院里的紫薇花开得如火如荼,蝉鸣声声,织成一片慵懒而燥热的背景音。然而,这份暑气却被书房内的一方清凉隔绝开来。

长孙瑾正端坐于宽大的花梨木书案前,神情专注。她身着一袭素雅的月白长裙,乌黑的秀发用一根简单的碧玉簪绾住,几缕碎发垂在颊边,更衬得她面容清丽,眉宇间却带着一丝超乎年龄的沉静与睿智。她的面前,铺着一张巨大的羊皮地图,正是杜承彦出征前亲手绘制的西域舆图。图上,山川河流、城邦关隘,标注得密密麻麻。

她正对照着《汉书·西域传》与《后汉书》的记载,用一支极细的狼毫笔,在地图旁的空白处奋笔疾书。时而蹙眉沉思,时而引经据典,她打算将两汉时期的西域风貌与如今的现状进行比对,为李世民制定长远而有效的西域治理政策,提供最详尽、最可靠的参考。这不仅是她的分内之事,更是她与远在千里之外的杜承彦,一种无声的默契与共鸣。他在前方开疆拓土,她便在后方擘画经纬。

“小姐!小姐!”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断了书房的宁静。侍女春桃几乎是跑着进来的,脸上洋溢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手中高高举着一个用锦缎包裹的方正物件,“杜三公子派人送密信来了!八百里加急!”

长孙瑾握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墨点。她抬起头,平日里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抹亮光。她放下手中的笔,动作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快步迎了上去。

“拿来。”她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微微上扬的尾音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波澜。

春桃将一个精致的紫檀木锦盒递到她手中。盒身温润,带着一丝来自远方的、微凉的气息。长孙瑾回到案前,没有立刻拆开信,而是先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锦盒的卡扣。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混杂着尘土与矿物气息的独特味道扑面而来。

盒内,一封书信安静地躺在黄色锦缎上,旁边是几块大小不一、呈淡黄色的矿石样本。

她没有先看信。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被那些矿石吸引了。作为工坊的实际主持者,她对各种材料有着天生的敏感。她拈起一块较大的矿石,凑到鼻尖轻轻嗅了嗅,那股刺鼻的、类似火柴燃烧的味道让她心跳加速。她又用指甲在矿石的棱角上轻轻刮了一下,一些淡黄色的细粉便落在了桌面上。她取来一支小巧的银烛台,用烛签沾起一点粉末,凑近了跳动的火焰。

“嗤”的一声轻响,粉末瞬间燃烧,升起一缕幽蓝色的火焰,并伴有微弱的硫磺气味。

“果然是硫磺!”长孙瑾的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而且纯度极高,比工坊里用的那些西域贡品,至少高出三成!”

“小姐,这是什么石头呀?黑乎乎的,有什么稀奇的?”春桃凑过脑袋,好奇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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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瑾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夏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明媚动人。“这可不是普通的石头,这是‘胜利之石’。承彦哥哥信中说,这是在交河城的矿里发现的,有了它,咱们以后制作震天雷,威力就能更大,射程也能更远。”

她珍爱地将矿石样本放回锦盒,这才郑重地展开那封薄薄的信纸。杜承彦那熟悉的、刚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带着他身上的气息。

“瑾妹妹亲启:交河城己破,麴智盛俯首,西突厥闻风而退,西域暂安。此去西域,见戈壁浩瀚,星河璀璨,亦见矿石奇多,特为你寻得硫磺样本,待我归去,与你一同研究新方。念你日夜操劳工坊与文书,万勿劳累。待我回长安,便陪你去曲江池看荷花……”

信中没有缠绵悱恻的甜言蜜语,字里行间都是战事的简报、发现的喜悦和对她身体的关心。然而,正是这份朴实无华的关切,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能触动她的心弦。尤其是最后那句“陪你去曲江池看荷花”,简单的一句话,却勾勒出一幅宁静而美好的画面,与信中所述的金戈铁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长孙瑾看着信,嘴角不自觉地高高扬起,眼眶却微微泛红。她等了这么久,每天都在担忧与期盼中度过,终于等到了他平安的消息,等到了高昌平定的捷报。这份喜悦与宽慰,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心防。

“小姐,您笑了!”春桃看着自家小姐的模样,捂着嘴笑了起来,打趣道,“杜三公子的信,定是写了什么天大的好事吧?瞧您,眼睛都笑成月牙了。”

长孙瑾的脸颊微微一热,收起书信,将那几块矿石样本视若珍宝般地重新收好,佯作镇定地瞪了春桃一眼:“就你多嘴。没什么,只是说西域平定了,他一切安好。”她顿了顿,恢复了往日的干练,“对了,你去告诉管家,让工坊的人把库存的震天雷都清点整理好,配方也准备出来。待承彦哥哥回来,咱们就用这新的硫磺样本,立刻进行改良。”

“好嘞!”春桃应得欢快,知道自家小姐这是心里乐开了花,转身小跑着出去了。

书房内重归宁静。长孙瑾坐回书案前,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她重新拿起笔,铺开一张新的信纸,开始写回信。

她没有在信中诉说丝毫的思念与牵挂,只是用清秀而有力的笔迹告诉他:工坊一切顺利,新的水力锻锤己经投入使用,效率大增;她整理的西域治理参考资料己初具规模,其中关于屯田与商路的建议,等他回来后可以一同商议;最后,她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母亲柳氏己经开始着手准备他们的定亲事宜,让他安心在外,不必挂念家事。

每一个字,都是一份支持,一份承诺,一份等待。她知道,他在前方肩负着整个大唐的西域安危,而她,要做的,就是成为他最坚实、最安稳的后方。她的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仿佛在为那段跨越千里的情缘与理想,谱写着最温柔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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