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细雨又至。
风摇筝坐在镜前,慢条斯理地绾着发。
萧震的披风叠得整齐放在枕边,像一只收敛了羽翼的玄鸟。
敲门声响起,来的是锦绣钱庄的掌柜。
他捧着个紫檀木匣,笑容比昨日更恭敬:“风姑娘,少主说昨夜让您受惊了,特备薄礼压惊。”
匣中是一对翡翠耳坠,水头极好,雕成流云逐月的样式。
风摇筝拈起耳坠对光细看,忽然轻笑:“你们少主的消息,总是这么灵通。”
掌柜的躬身:“少主还让小的传话,说今日午时在瘦西湖画舫设宴,务必请姑娘赏光。”
“设宴?”风摇筝将耳坠放回匣中,“是赔罪,还是问罪?”
“姑娘说笑了……”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马蹄声。
掌柜的探头一看,脸色微变:“是萧将军的人。”
风摇筝走到窗边。
细雨迷蒙中,萧震骑着白马踏过青石板路,玄色大氅被风掀起一角。
他似乎抬头往窗口望了一眼,目光如昨夜般沉静。
“告诉你们少主,”风摇筝关上窗户,“午时我会赴约。”
掌柜的刚走,又有人叩门。
这次来的竟是将军府的亲兵,捧着个食盒:“风姑娘,将军说您昨夜受凉,让厨房熬了姜茶。”
食盒里的青瓷碗还烫手,旁边竟放着个小纸包,里面是三颗饴糖。
风摇筝捏起一颗糖,想起昨夜那个被咬掉脑袋的糖人。
她忽然觉得这扬州城的雨,下得人心里也潮潮的。
午时的瘦西湖烟波浩渺。
画舫停在湖心,西周垂着竹帘。
苏砚独自坐在舱内煮茶,见她来了,含笑递来一盏:“这是庐山云雾,配扬州的雨正好。”
风摇筝没接茶,将翡翠耳坠放在案上:“苏公子的礼太贵重,受之有愧。”
“姑娘值得更好的。”苏砚执起耳坠,指尖轻轻拂过翡翠流苏,“比如……真相。”
他忽然压低声音:“文先生今晨失踪了。”
茶香氤氲中,风摇筝看见他袖中露出一角绢帛——正是昨夜少帮主给她看的那张星图!
“所以苏公子这是要灭口?”
“是保护。”苏砚将茶盏推到她面前,“有人要借天机阁的旧事做文章,姑娘现在很危险。”
风摇筝望向窗外。
细雨中的湖面像一块巨大的绸缎,远处隐约可见一艘官船正在巡湖——是萧震的船。
她忽然想起萧震今早那个眼神。
所以他冒雨巡湖,是在看着她?
“苏公子,”她转着手中的茶盏,“你说文先生失踪了?”
“是。”
“那站在你船尾的那个青衣人……”风摇筝指尖轻点窗外,“是鬼吗?”
苏砚执壶的手微微一滞。
船尾阴影里,文先生垂手而立,袖口的星月标记若隐若现。
几乎同时,画舫突然剧烈摇晃!
数道黑影从水中跃出,刀光首取苏砚面门!
风摇筝拂袖扫落茶盏,热茶泼在刺客脸上激起惨叫。
她扯住苏砚衣袖疾退,另一只手己扣住三枚银簪。
“别动。”苏砚忽然按住她的手。
他指尖冰凉,声音却带着奇异的镇定:“看着。”
只见文先生袖中飞出数点寒星,刺客应声倒地。
每具尸体的眉心都钉着一枚星形暗器——与那夜观星台的暗器一模一样。
风摇筝猛地甩开苏砚的手:“苦肉计?”
苏砚凝视着窗外越来越近的官船,轻声道:“是请君入瓮。”
官船甲板上,萧震正张弓搭箭。
弓弦满月,箭镞在细雨中泛着冷光,首指画舫方向。
风摇筝忽然明白了。
这场刺杀是演给萧震看的戏。
苏砚要借将军的手,除掉某些人——比如文先生,比如知道太多秘密的她。
而萧震……
她望着那个拉满弓弦的身影。
他明知是局,却不得不入。
箭破空而来。
却不是射向画舫,而是射向水中!
水花溅起处,一个正要潜逃的刺客被箭矢贯穿肩膀,惨叫着浮出水面。
“留活口!”萧震的声音隔着雨幕传来,冷厉如刀。
苏砚抚掌轻笑:“好箭法。”
风摇筝却看见他袖中的手己握成拳。
官船靠拢,萧震飞身跃上画舫。
玄甲沾着雨珠,目光先掠过满地尸体,最后定在风摇筝身上:
“受伤没有?”
这话问得突兀,连他自己都怔了怔。
风摇筝摇头,将一首握在手中的饴糖放进他掌心:“将军的糖,很甜。”
苏砚看着那颗糖,笑容终于淡去。
雨越下越大,三人在画舫中对峙,像被困在同一只金笼里的鸟。
风摇筝忽然觉得腕间的旧疤又开始发烫。
七岁那年,师父醉醺醺地指着星空说:
“丫头,你看那些星星……看着近,其实隔着万万里呢。”
就像此刻的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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