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水漫过青石板路，那半枚铜钱在泥泞中泛着幽光。
风摇筝倚在萧震臂弯里，能感觉到他肌肉瞬间的紧绷。
这个总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将军，此刻呼吸明显乱了一拍。
苏砚俯身拾起铜钱，指尖拈着它在袖口擦了擦。
雨过天青的衣袖染上血渍，像雪地里落了几瓣红梅。
“看来风姑娘与这铜钱确有缘分。”他含笑将铜钱递过来，流苏簪在江风中轻轻摇晃，“三番两次，失而复得。”
萧震突然伸手截住铜钱。
玄铁护腕与玉白手指相触，发出极轻的磕碰声。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竟激得附近几个士兵下意识按住了刀柄。
“此物既是证物，”萧震将铜钱攥入掌心，“理当由官府保管。”
苏砚从善如流地收手，转向风摇筝时语气关切：“姑娘脸色不好，可是旧伤发作？”这话问得巧妙，仿佛他早知道她身上带着伤。
风摇筝确实觉得腕间旧疤阵阵发烫。
从看见铜钱断口的星图开始，那道疤就像被烙铁烫着似的，疼得钻心。
她借着力道站首身子，绯色衣袖滑落，故意露出那段疤痕：“劳苏公子挂心，只是被血腥气冲着了。”
萧震的视线立刻落在她腕间。
那道陈年旧疤在日光下格外清晰，确实是玄铁链留下的痕迹——可为何偏偏在此刻发作？
他忽然想起卷宗里关于天机阁的记载：“阁中秘宝，皆以血脉为引。”
“送风姑娘回府。”萧震召来亲兵，目光却仍盯着苏砚，“至于苏公子……”
“苏某自然配合将军调查。”苏砚拱手，姿态优雅无可挑剔，“毕竟漕帮私运的官银上，竟刻着苏家商号的暗记，此事苏某也颇为震惊。”
他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让周围几个将领倒吸冷气——若真坐实苏家与官银失窃案有关，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风摇筝被亲兵护送着离开码头，走出很远仍能感觉到背后两道目光。
一道温润如玉却暗藏锋芒，一道冷硬如铁却隐含关切。
她着袖中突然多出的纸团——是方才萧震扶她时塞进来的。
经过茶楼拐角时，她迅速展开瞥了一眼。
纸上只有西个字： “铜钥噬主”
字迹潦草，显然是匆忙间写就。
墨迹旁沾着些许金粉，与官银上的粉末如出一辙。
风摇筝将纸团吞入口中，甘甜的墨香里混着血腥气。
她望着扬州城灰蒙蒙的天空，忽然想起师父醉后的呓语：
“丫头……咱们天机阁的宝贝啊，认主……”
---
戌时，将军府地牢。
萧震凝视着木盘中的证物：半枚铜钱，一块金砖，还有那枚从文先生身上搜出的星形暗器。
烛火跳跃着，将金砖底部的刻印照得清清楚楚——那根本不是苏家商号的标记，而是前朝玉玺的九螭纹！
“将军，”仵作低声禀报，“漕帮管事的尸体验过了，中的是‘牵机’。”
牵机剧毒，皇室秘药。
萧震用镊子翻看铜钱断口。
新鲜的断面隐约可见机括结构，这确实是钥匙，但绝非漕帮能造出的工艺。
作者“皎皎一朵懵”推荐阅读《侠女请自重》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他想起风摇筝腕间那道疤。
七岁……正是天机阁覆灭那年。
“报！”亲兵疾步进来，“苏砚求见。”
地牢入口处，苏砚提着食盒站在那里，仿佛不是来探监而是来赴宴。
他看了眼木盘中的证物，轻笑：
“将军可知，前朝玉玺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哪里？”
萧震不语。
“就在扬州。”苏砚打开食盒，取出精致的点心，“二十年前，天机阁李崇山在此接驾，献上一方假玉玺。真品……至今下落不明。”
他拈起一块荷花酥，酥皮簌簌落下：“而当时随行的官员里，就有家父。”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
萧震突然发现，那半枚铜钱的断口纹路，与金砖上的九螭纹完全吻合！
“苏公子今夜前来，就为了说这些旧事？”
“非也。”苏砚将荷花酥推到他面前，“苏某是来报案的——今晨发现家中失窃，丢的正是这半枚铜钱。”
他指尖点向木盘：“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命案现场。”
地牢里死寂一瞬。
萧震突然按刀起身：“苏砚，你可知伪造玉玺该当何罪？”
“将军说笑了。”苏砚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苏某只是个本分商人，不过……”
他忽然压低声音：“将军难道不想知道，风姑娘腕间那道疤，为什么遇到铜钱就会发作？”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几乎同时，亲兵慌张来报：“将军！风姑娘她……她在驿馆晕倒了！”
萧震箭步冲出地牢，甚至忘了收走那半枚铜钱。
苏砚独自站在烛光里，慢悠悠地吃完那块荷花酥。
他拿起木盘中的铜钱，对着火光细看断口处的星图。
“时候到了。”他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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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馆里，风摇筝蜷缩在榻上，额间冷汗涔涔。
腕间旧疤灼痛难忍，眼前尽是破碎的画面——冲天火光，玄铁链刺骨的冰凉，还有谁在声声唤着“囡囡”。
混沌中，有人握住她的手腕。
掌心粗糙带着薄茧，动作却放得极轻。
“……忍一忍。”
清凉的药膏涂抹在疤痕上，暂时压住灼痛。
她勉强睁眼，看见萧震跪在榻前，正低头为她包扎。
烛光在他侧脸投下浓重阴影，这个总是冷硬的将军，此刻眉头紧锁的模样竟有几分……温柔。
“铜钱……”她虚弱地抓住他衣袖，“那半枚铜钱……”
萧震动作顿了顿：“收好了。”
他没说在哪里收着，但风摇筝立刻明白了——这么重要的证物，他定然随身携带。
她忽然发力将他拽近，在他错愕的注视下，伸手探入他怀中。
甲胄冰凉，但心口位置温暖，果然摸到那半枚铜钱。
就在指尖触到铜钱的刹那，腕间旧疤突然迸发出耀眼光芒！
无数星图在她眼前流转，最后定格成完整的九螭纹。
剧痛席卷而来，她听见萧震在喊她的名字，声音前所未有地慌乱。
失去意识前，她突然想起师父的醉话：
“……玉玺认主，九螭归位……”
原来那铜钱噬的不是主。
是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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