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暖流，自腕间旧疤涌向西肢百骸。
风摇筝在萧震怀中醒来。
他半跪在榻前，玄甲未卸，染着夜雨的湿气。
那双总是沉静如古井的眸子此刻波澜骤起，倒映着她苍白的脸，也倒映着两人之间流转的星辉——那光芒正从她腕间疤痕溢出，在昏暗室内织出绚烂的星图。
“你……”萧震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扶在她肩头的手掌微微发颤。
这位沙场宿将，此刻竟像个不知所措的少年。
风摇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那道伴随她十五年的丑陋疤痕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肌肤恢复光洁，唯留一抹淡金色的九螭纹，如同天生的胎记。
星图在空中缓缓旋转，最终凝成传国玉玺的完整印鉴——与她昏迷前看到的图案分毫不差。
“原来如此。”她轻触腕间新生的纹路，指尖过处泛起细微金光，“这根本不是疤，是封印。”
萧震仍保持着环抱她的姿势，呼吸间萦绕着清冽的松木气息。
他忽然从怀中取出那半枚铜钱，此刻铜钱断口正发出微弱共鸣，与她腕间金纹相互呼应。
“文先生临死前说，星图是假的。”他目光锐利如刀，“但现在看来，假的或许是苏砚给我们看的那部分。”
风摇筝借着他的力道坐起身，绯色中衣滑落肩头。
她注意到萧震立即移开视线，耳根在烛光下泛着可疑的红色。
“将军现在相信了？”她故意凑近些，吐息拂过他紧绷的下颌，“我确实是个麻烦。”
萧震猛地起身，玄甲碰撞发出铿锵之声。
他背对着她走向窗边，肩背线条僵硬：“本将军只是不想有人在辖区出事。”
窗外雨声渐密，他的影子被烛光拉得很长。
风摇筝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昏迷时听见的那声“囡囡”。
江南一带长辈疼爱女孩才会用的称呼，从这冷面将军口中唤出，带着违和的温柔。
她披衣下榻，走到他身侧。
雨幕中的扬州城灯火阑珊，更鼓声自远处传来。
“萧震。”她第一次唤他名字，“你早知道我的身份？”
这是她第一次唤他名字。
萧震握在窗棂上的指节微微泛白：“那夜在观星台，你袖中落出一物。”他从贴身的暗袋里取出一枚褪色的平安扣，“这是天机阁弟子才有的信物。”
风摇筝怔怔看着平安扣。
这是师父留给她的遗物，她一首贴身收藏，竟不知何时遗失。
“七岁那年……”她轻抚腕间金纹，“师父用玄铁链锁着我，说除非九螭归位，否则此生不能解印。”
雨声敲打着琉璃瓦，像无数前尘旧梦在叩窗。
萧震忽然道：“十年前，镇北侯府接过一桩密旨。”他的声音混在雨里，有些模糊，“清查天机阁余孽。”
风摇筝指尖猛地收紧。
“但我在卷宗里发现疑点。”他转身凝视她，眸中映着烛火，“当年指认天机阁谋反的证物，是苏砚的父亲呈上的。”
窗外惊雷炸响，照得两人面色雪白。
风摇筝忽然想起苏砚那双总是含笑的眼。
皎皎一朵懵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所以从一开始，他接近她就不止是为了玉玺？
她接过那枚平安扣，冰凉的触感让她清醒几分：“将军为何告诉我这些？”
萧震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
火漆己经拆开，露出内里泛黄的纸页——竟是当年那封指认天机阁谋反的密奏副本！
“因为，”他指着落款处的印鉴，“这个印章，与官银上的印记同源。”
风摇筝仔细辨认着印鉴。
那是枚罕见的九曲篆，与苏砚平日书画所用的闲章极其相似，只是笔画间多了几分杀伐之气。
更让她心惊的是，印鉴旁竟有一行小字批注： “玉玺现世之日，九螭归位之时。”
字迹清隽风流，与苏砚的字如出一辙。
“他到底想做什么……”她喃喃自语。
萧震收起密信，声音低沉：“三日后，太后懿驾将至扬州。”
风摇筝骤然抬头。
当朝太后，正是二十年前力主剿灭天机阁的德仪长公主！
雨声渐急，夜风卷着寒意侵入室内。
萧震解下大氅披在她肩上，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回。
“风摇筝。”他连名带姓地唤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郑重，“无论你要查什么，算我一个。”
她仰头看着这个总是不苟言笑的将军。
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跃，将那份冷硬融化出些许温度。
“将军这是要徇私？”她故意问。
萧震的耳根又红了，语气却斩钉截铁：“本将军追查的是真相。”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枕下取出个小布包。
打开是己经融得不成形的饴糖，用油纸仔细包着。
“将军的糖，”她拈起一块递到他唇边，“要不要尝尝？”
萧震怔了怔，就着她的手含住糖块。
指尖擦过他微凉的唇，激起细微的战栗。
“甜。”他很认真地评价，目光却落在她腕间的金纹上。
窗外忽然传来极轻的叩击声。
亲兵在门外急报：“将军！漕帮货船上的金砖……全部变成了石块！”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震惊。
萧震快步走向门口，玄色披风在灯下翻卷如云。
他临出门前回头望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心头一跳。
风摇筝独自站在窗前，腕间金纹在雨夜中明明灭灭。
她着那枚平安扣，忽然发现内侧刻着两行小字：
“天机不可泄 玉玺不认主”
而“不”字上，明显有改动的痕迹。
远处的将军府忽然火光冲天，杀声骤起。
她看见萧震的身影在火光中纵横腾挪，长刀划破雨幕。
苏砚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 “姑娘可愿与苏某同舟共济？”
她握紧平安扣，金光自指缝间流泻而出。
“师父，”她对着雨夜轻笑，“您这棋局，布得可真够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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