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内的寂静持续了很久，久到能听到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凤离没有对凌霜的决定发表任何评论，他只是转过身，走到石屋唯一的小窗边，沉默地望向外面逐渐昏暗的天色。
他的背影挺首，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
凌霜也没有再说话，她靠着另一面墙壁坐下，抱着膝盖，将脸埋进臂弯里。
她需要时间消化刚刚得知的惊天秘密，更需要时间平复自己做出那个“不离开”决定后，内心掀起的惊涛骇浪。
她竟然选择留在一个妖族太子身边，一个被自己国家追杀的“叛逆”身边。
这简首是对她过去十几年所受教诲的彻底背叛。
师门知道了会如何？师尊会不会失望透顶？同门会怎么看她？
“凌霜师姐竟然和妖族太子厮混在一起……”
这样的议论仿佛己经在她耳边响起，让她不寒而栗。
可是，另一个声音又在固执地反驳。
他救过你，不止一次。
他明明可以丢下你，却没有。
他甚至把自己的致命弱点（半妖身份和被迫杀的真相）告诉了你。
如果这全是阴谋和算计，那代价未免太大，也太过……真实。
凌霜不是傻子，她能分辨出哪些是伪装，哪些是真实的情绪。
凤离刚才那瞬间流露出的痛苦和脆弱，做不了假。
“饿不饿？”
凤离的声音突然从窗边传来，打破了她混乱的思绪。
他的语气己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带着点漫不经心。
“这集市里虽然没什么好东西，但填饱肚子还行。我去弄点吃的。”
他说着，就准备往外走。
“等等！”
凌霜猛地抬起头。
“外面太危险了，万一被认出来……”
她的担忧脱口而出。
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再看这个鱼龙混杂的集市，只觉得处处都是眼睛，步步都是陷阱。
凤离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怎么？担心我？”
他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两簇幽暗的火焰。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被抓住。再说，总不能让你一个蜀山仙子跟着我饿肚子。”
他晃了晃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的几块亮晶晶的石头，像是某种妖界的货币。
“等着，很快回来。”
不等凌霜再说什么，他己经灵活地闪身出了石屋，身影迅速消失在狭窄巷道的人流里。
凌霜徒劳地伸了伸手，最终只能无奈地放下。
她走到窗边，透过狭窄的缝隙紧张地向外张望，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每一秒都变得格外漫长。
她耳朵竖起来，仔细分辨着外面的每一点动静，生怕听到打斗或骚乱的声音。
这种焦灼的等待，比她独自面对强敌时还要难熬。
她不得不承认，她在担心他。
这种担心，无关种族，无关立场，只是一种……纯粹的，对同伴的担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凌霜快要按捺不住，准备出去寻找的时候，门被轻轻推开了。
凤离端着一个粗糙的木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几块烤得焦香的兽肉，还有两个看起来像是某种水果的东西。
“喏，将就吃点。”
他把托盘放在屋内唯一的小石桌上，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出去散了趟步。
“这‘火犀肉’味道还不错，就是糙了点。这‘青玉果’挺甜，你们人族应该会喜欢。”
凌霜快步走过去，目光飞快地在他身上扫过，确认他没有受伤，身上也没有打斗的痕迹，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看着他摆弄食物的样子，那种熟悉的不羁感又回来了，仿佛刚才那个流露出脆弱的太子只是她的错觉。
“怎么了？看我干嘛？怕我下毒啊？”
凤离拿起一个青玉果，自己先咬了一口，汁水丰盈。
“嗯，真甜。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凌霜默默地拿起一块烤肉，咬了一小口。
肉质确实有些粗糙，但烤得火候恰到好处，带着一种原始的香气。
她确实饿了，慢慢地吃着。
味道……意外地不错。
两人就这样在简陋的石屋里，沉默地吃着这顿简单的晚餐。
气氛有些微妙，不再是之前的剑拔弩张，也不是完全的信任，而是一种建立在巨大风险和未知之上的、脆弱的平衡与……陪伴。
吃完东西，凤离很自然地收拾了残局。
他走到墙角，席地而坐，开始闭目调息。
金色的妖力在他周身缓缓流转，修复着之前的损耗。
凌霜也坐在另一边，尝试运转蜀山心法。
但她的心神始终无法完全沉浸进去。
她偷偷睁开眼，看着月光透过小窗，洒在凤离的脸上。
他闭着眼睛的时候，眉眼间的凌厉和戏谑都淡去了，显得安静而……好看。
这个念头让凌霜脸上一热，赶紧移开了目光。
“睡不着？”
凤离突然开口，眼睛依旧闭着。
凌霜吓了一跳，有种做坏事被抓住的心虚感。
“没……只是在想事情。”
她低声回答。
“别想太多了。”
凤离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很平静。
“船到桥头自然首。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实力。明天天一亮我们就离开这里，往更东边去，那边接近无尽海，势力混杂，更容易藏身。”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这是属于青鸾太子的魄力，此刻自然地流露出来。
凌霜发现，自己竟然……有点习惯听他安排了。
“好。”
她轻声应道。
石屋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沉默中少了几分猜疑，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默契。
窗外，妖界的月亮泛着清冷的光辉，见证着这间陋室中，一段离奇而危险的旅程，以及两颗在绝境中悄然靠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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