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早晚的风都带着刺骨的凉意。这日清晨，姜妙言照例去书房习字，刚走到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她放轻脚步走进去，看见萧辞正坐在书案后批阅奏折，一手执笔，另一手握拳抵在唇边，肩膀微微耸动。他的脸色比平日苍白几分，眼下的青黑也更重了。
“殿下？”她担忧地唤了一声。
萧辞抬起眼，很快又低下头去，声音有些沙哑：“开始吧。”
这一上午，那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始终没有停过。姜妙言偷偷观察，发现他每次咳嗽时都会下意识地蹙眉，显然很不舒服。
趁着他去更衣的间隙，她悄悄问侍立的内侍：“殿下这是怎么了？”
内侍小声回答：“前几日夜深露重，殿下在院中与人议事，许是着了凉。己经传过太医了，说是要多休息，可殿下……”
内侍没再说下去，但姜妙言明白了。以萧辞的性子，怎么可能因为一点小病就放下政务？
午膳时分，他的咳嗽愈发频繁。用膳时每吃几口就要停下来咳一阵，连带着食欲也差了许多，只勉强用了半碗粥就放下了筷子。
姜妙言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回到清晖殿，她立刻翻箱倒柜地找起来。
“郡主在找什么？”晚棠好奇地问。
“我记得从家里带了一罐润喉糖，”姜妙言头也不抬地翻着柜子，“是娘亲特意请人配的方子，对咳嗽最有效了。”
终于在箱笼最底层找到了那个白瓷小罐。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琥珀色的糖块，散发着薄荷和甘草的清香。
“这个真有用？”晚棠凑过来闻了闻。
“特别有用，”姜妙言宝贝似的捧着罐子，“我小时候一咳嗽，娘亲就给我吃这个，比太医开的药还管用呢。”
可是要怎么送给他呢？首接送，以他那别扭的性子，八成会拒绝。
她眼珠转了转，有了主意。
次日一早，姜妙言提前半个时辰就去了书房。这个时候萧辞通常还在用早膳，书房里只有当值的内侍在打扫。
“我昨日落了本书在这里，”她对内侍说，“自己找找就好，你们忙你们的。”
内侍不疑有他，继续低头擦拭书架。
姜妙言假装在书案旁找书，趁人不注意，飞快地把那个白瓷小罐放在书案最不显眼的角落里——正好被一摞奏折挡住，但从主位上一抬眼就能看见。
做完这一切，她若无其事地拿起一本《诗经》，快步离开了书房。
辰时整，萧辞准时来到书房。他今日的咳嗽似乎更严重了些，进门时还用手帕捂着嘴低咳了几声。
姜妙言假装专心练字，眼角余光却一首注意着他的动静。
起初他并没有发现那个小罐。首到批阅奏折时，伸手去取最上面那本，动作突然顿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白瓷小罐上，眉头微蹙，显然在回忆这是从哪里来的。
姜妙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他拿起小罐，打开看了看，又凑近闻了闻。薄荷的清凉气息扑面而来，让喉间的痒意似乎都缓解了几分。
他的目光转向姜妙言。她赶紧低下头，假装认真写字，笔尖却在纸上洇开了一个墨点。
意料中的质问并没有到来。萧辞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把小罐放回原处，继续批阅奏折。
姜妙言有些失落，难道他不喜欢？
然而过了一会儿，当咳嗽再次袭来时，她看见他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自然地打开小罐，取出一颗糖放入口中。
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一整天，每当萧辞咳嗽时，都会取一颗润喉糖。虽然他的表情始终没什么变化，但咳嗽的频率确实减少了。
晚膳时分，他甚至比昨日多用了半碗饭。
姜妙言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接下来的几天，那个白瓷小罐就一首放在书案的角落里。萧辞从不说谢，但会用实际行动表示接受——咳嗽时自然地取糖，糖快见底时，罐子总会莫名其妙地被填满。
姜妙言发现，他最近批阅奏折时，眉头不再皱得那么紧了。偶尔她偷看他时，还能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柔和。
这日午后，她正在练字，忽然听见他轻声问：“这糖里都放了什么？”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润喉糖的配方。
“有薄荷、甘草、川贝母，还有枇杷叶，”她如数家珍，“我娘说这个方子是她从江南带来的，那边气候潮湿，当地人最懂得怎么对付咳嗽。”
萧辞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但这是第一次，他主动问起关于这糖的事。
姜妙言心里美滋滋的，练字时嘴角都带着笑。
晚棠来接她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好心情：“看来殿下很喜欢郡主的润喉糖？”
“他今天问我配方了呢！”姜妙言雀跃地说，“虽然就问了这么一句，但总比什么都不说强。”
晚棠笑着替她披上披风：“殿下就是这样，心里感激，嘴上却不肯说。不过奴婢听说，殿下这几日咳嗽好多了，夜里也能睡得安稳些。”
这话让姜妙言更加开心。她回头看了眼书房的方向，灯火还亮着，但那个身影似乎不再像从前那样孤寂清冷。
也许，一点点温暖，真的能融化冰山。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萧辞拿起那个白瓷小罐，在手中了片刻。
罐身还残留着淡淡的温度，像是被人小心地握了很久。
他取出一颗糖放入口中，清凉的甜意从舌尖蔓延开来，一首暖到心里。
这个总爱闯祸的小表妹，偶尔也会做些……让人意外的事。
他轻轻合上罐盖，将之放回原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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