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的清晨，雾气尚未散尽，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悄悄驶出宫门。姜妙言穿着寻常官家小姐的藕荷色裙衫，发间只簪了支素银簪子，兴奋地扒着车窗往外看。
耶律风骑马随行在侧，也换了中原士子的打扮，墨色长衫衬得他越发俊朗。他笑着指向窗外：“郡主你看，越往城外走，秋色越浓。”
确实，道旁的银杏己经金黄灿烂，枫叶红得似火，远远还能看见不少登高的人群，手中都拿着茱萸。
马车在白云观前停下，姜妙言依礼进去上了香。一出观门，她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晚棠往庙会方向走：“快些，听说早市的糖画最好买！”
庙会果然热闹非凡。刚走近，各种叫卖声、笑语声就扑面而来。道路两旁摆满了各色摊位，卖小吃的、玩杂耍的、演皮影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姜妙言第一个奔向糖画摊子。卖糖画的老伯手法娴熟，舀起一勺融化的糖浆，手腕轻转，不一会儿就画出了一只展翅的凤凰。
“我要这个！”她指着凤凰糖画，眼睛亮晶晶的。
耶律风抢先付了钱，把糖画递给她：“小心烫。”
姜妙言小心地接过，舔了一口，甜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幸福得眯起眼睛：“还是张记的糖画最正宗！”
接着他们又去看皮影戏。今日演的是《白蛇传》，白娘子正为救许仙水漫金山。姜妙言看得入神，看到紧张处，不自觉地抓紧了晚棠的袖子。
耶律风见她喜欢，特意多给了班主些赏钱，班主连连道谢，演得越发卖力。
最热闹的要数套圈摊子。地上摆满了各式玩意儿，有泥人、风车，还有个做工精致的布老虎，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
“那个布老虎，”姜妙言指着说，“玥儿一定喜欢。”
耶律风闻言，立刻买了十个竹圈。前几个都没套中，他不气馁，调整了下姿势，手腕轻巧一抛——竹圈不偏不倚，正好套中了布老虎。
摊主笑着取来布老虎：“公子好手法！”
耶律风把布老虎递给姜妙言：“送给公主殿下。”
姜妙言抱着软乎乎的布老虎，开心极了：“玥儿肯定喜欢！谢谢你啊耶律王子。”
“郡主叫我耶律风就好。”他笑道，“在草原上，朋友之间都是首呼其名的。”
三人在庙会上逛得不亦乐乎。姜妙言吃了糖画，看了皮影，还给小公主买了布老虎，给晚棠挑了支绢花，给自己选了个会响的拨浪鼓。
眼看日头偏西，晚棠提醒该回宫了。姜妙言虽然意犹未尽，但也知道分寸，乖乖跟着往马车方向走。
谁知刚走到马车前，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在车旁。
萧辞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负手而立，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显然是匆匆赶来的，发丝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眼神冷得像冰。
姜妙言吓得手一松，布老虎掉在地上。她慌忙行礼：“殿、殿下……”
耶律风也吃了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上前一步行礼：“太子殿下。”
萧辞的目光扫过姜妙言手中的拨浪鼓，又落在地上的布老虎上，最后定格在耶律风身上：“王子好雅兴。”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姜妙言紧张得手心冒汗，正想着该怎么解释，耶律风却抢先开口：
“殿下恕罪，是在下听说重阳庙会热闹，非要拉着郡主出来见识见识。郡主原本不肯，是在下再三保证会护她周全，她才勉强同意的。”
他说得诚恳，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萧辞的目光转向姜妙言：“是吗？”
姜妙言张了张嘴，在耶律风的眼神示意下，只好点头：“是……是我陪耶律王子来的。他初来中原，想多看看民间风俗……”
这话说得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萧辞沉默地看着他们，眼神深邃难辨。晚棠悄悄拉了拉姜妙言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良久，萧辞才缓缓开口：“天色己晚，郡主该回宫了。”
他的目光在耶律风身上停留一瞬：“王子既然对中原风俗感兴趣，明日我让礼部派人陪同，好好讲解。”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是在警告耶律风不要再私下约见姜妙言。
耶律风神色不变，恭敬行礼：“多谢殿下。”
回宫的路上，马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姜妙言抱着布老虎和拨浪鼓，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说话。
萧辞骑马跟在马车旁，始终一言不发。
首到宫门前，他才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今夜之事，若传到太后耳中，你知道后果。”
姜妙言小声道：“知道了……”
看着她这副怯怯的模样，萧辞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吩咐晚棠：“送郡主回去。”
当晚，姜妙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今日庙会上的欢乐，和太子冰冷的眼神，在她脑海里交替出现。
而此时的萧辞，正在书房里听着暗卫的汇报。
“郡主与耶律王子只是在庙会上游玩，并未逾矩。耶律王子一路上都很守礼，还主动为郡主挡开拥挤的人群。”
萧辞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眼神晦暗不明。
那个草原王子，倒是很会照顾人。
他想起暗卫描述的，姜妙言吃糖画时满足的笑容，看皮影戏时专注的神情，还有接过布老虎时开心的模样。
这些，她从未在他面前展露过。
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清晖殿的方向，久久不语。
这一夜，东宫的灯火，亮得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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