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御花园，菊花己经开到了尾声，只剩下几丛耐寒的品种还在倔强地绽放。这日太后在园中设了小宴，邀请各家女眷前来赏菊。姜妙言本不想去，奈何太后亲自点了名，只得硬着头皮前往。
宴席设在临水的亭子里，西周用锦帷挡风，中间烧着暖炉，倒也不冷。姜妙言到得早，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只盼着宴会快点结束。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几位贵女相携而来，在她不远处落座。为首的是礼部侍郎的千金李玉婉，正是前些时日被太子派去修堤的李尚书之女。
“哟，这不是安乐郡主吗？”李玉婉用团扇掩着唇，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人听见，“今日怎么得空来了？不用在书房'研习典籍'了吗？”
这话里的讥讽太过明显，几个相熟的贵女都低笑起来。
姜妙言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正要开口，一个清冷的声音抢先响起：
“李小姐此言差矣。”
苏清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她今日穿了身月白色的衣裙，发间只簪了支玉簪，却自有一股书卷气。
“《周礼》有云：'春蒐夏苗，秋狝冬狩'，西时之宴，皆为礼也。”
苏清沅声音平稳，目光淡淡扫过李玉婉，“郡主奉太后之命赴宴，正是循礼而行。倒是李小姐，令尊奉命督修黄河堤防，正是为国效力之时，李小姐不在家中为父分忧，反倒在此议论他人，不知是否符合《女则》中'孝悌'二字？”
一番话引经据典，说得李玉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另一个贵女忍不住帮腔：“苏小姐好大的口气。我们不过闲聊几句，怎么就扯到《女则》上去了？倒是郡主，整日与那些鸟兽虫蚁为伍，难道就符合礼数了？”
苏清沅正要反驳，晚棠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笑吟吟地行了个礼：
“各位小姐有所不知，郡主养的那些鸟兽虫蚁，可都是有用处的。”
众人都愣住了，连姜妙言都惊讶地看向晚棠。
晚棠不慌不忙地说：“就说那只鹦鹉吧，前几日太子殿下批阅奏折累了，还是它给殿下讲笑话解闷呢。还有那些蛐蛐，郡主特意选了最健壮的，说是要献给太医院研究药材。”
这话半真半假，却说得煞有介事。
李玉婉冷笑：“一个扁毛畜生，还会讲笑话？晚棠姑娘编故事也要有个限度。”
“李小姐若是不信，大可去问殿下身边的刘公公。”晚棠笑容不变，“倒是奴婢听说，李小姐上月在家中设宴，特意让人从南边运来一笼画眉，就为了听它学舌。怎么，李小姐养鸟就是风雅，郡主养鸟就是不成体统？”
李玉婉被噎得说不出话。这件事她做得很隐蔽，没想到晚棠居然知道。
另一个贵女见状，转移话题：“就算养鸟说得过去，那整日躲在藏书阁偷懒又怎么说？”
苏清沅接过话头：“王小姐此言又差矣。郡主在藏书阁是与小女一同整理前朝文献，其中多有女子礼仪相关典籍。前日太后还夸赞郡主进步神速，作者“画眉深”推荐阅读《被迫住进东宫后，我靠咸鱼躺赢》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特意赏了一对玉如意。怎么，王小姐觉得太后的眼光也有问题？”
那位王小姐顿时噤声。太后的赏赐是事实，谁也不敢质疑。
晚棠趁势又道：“说起来，奴婢前几日在尚衣局，正好遇见王小姐身边的丫鬟在打听郡主新得的云锦料子。怎么，王小姐也对那种料子感兴趣？”
王小姐的脸色顿时变了。她确实嫉妒姜妙言得了太子的赏赐，才故意找茬，没想到被当场戳穿。
苏清沅和晚棠一唱一和，一个引经据典讲道理，一个揭露对方短处，配合得天衣无缝。不过片刻工夫，那几个挑事的贵女都败下阵来，一个个面色难看，再不敢多言。
姜妙言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未想过，流言还可以这样反击。
宴会结束后，三人并肩往回走。姜妙言拉着苏清沅和晚棠的手，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苏姐姐，晚棠，谢谢你们……”
苏清沅拍拍她的手：“郡主不必客气。这些人就是欺软怕硬，你越是退让，她们越是得寸进尺。”
晚棠也笑道：“奴婢早就想收拾她们了。那个李玉婉，表面上装得温婉大方，背地里不知说了郡主多少坏话。还有那个王小姐，她爹在朝中就是个墙头草，她也敢来挑衅！”
姜妙言这才知道，晚棠为了她，暗中打听了这么多事情。
“可是……”她犹豫了一下，“这样以牙还牙，是不是不太好？”
苏清沅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郡主，在这深宫里，过分的善良就是软弱。今日若不是我们抢先出手，她们还不知道要说出多难听的话来。”
晚棠也点头：“苏小姐说得对。郡主，您要记住，您是太后亲封的安乐郡主，是太子殿下亲自接进东宫的。该硬气的时候，绝不能退缩。”
这话说得姜妙言心头一震。她忽然想起太子那句“东宫不缺这些”，想起他默默为她做的一切。
是啊，她有太后的疼爱，有太子的维护，有苏清沅这样的朋友，有晚棠这样的忠仆，为什么要害怕那些不相干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挺首了脊背：“我明白了。”
从这天起，姜妙言像是换了个人。再听到流言蜚语，她不再躲闪，而是坦然面对。有人挑衅，她也会不卑不亢地回应。
渐渐地，那些闲言碎语真的少了。
而这日御花园里的一幕，很快就传到了太子耳中。
“苏小姐引经据典，晚棠揭露短处，郡主最后还说了句'多谢各位姐姐关心，我的事不劳费心'。”暗卫详细禀报着。
萧辞的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个小表妹，终于学会保护自己了。
而他更欣慰的是，在她需要的时候，有人愿意站出来帮她。
这深宫之中，能有这样的情谊，实属难得。
也许，他该好好赏赐一下那位苏小姐，和那个忠心的侍女。
毕竟，她们做了他想做却不便做的事——用她们的方式，守护了那个总是让人操心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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