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东宫小花园里的花草大多己经凋零，唯有那棵歪脖子桃树还顽强地挂着几片枯叶。这日午后，姜妙言正蹲在树下喂蚂蚁，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柔的脚步声。
“郡主好雅兴。”苏清沅提着个小画箱站在不远处，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姜妙言惊喜地站起身：“苏姐姐怎么来了？”
苏清沅在她身边蹲下，看着忙碌的蚁群：“听说郡主很喜欢这棵树？”
“是啊！”姜妙言眼睛一亮，指着树干上一个不起眼的树疤，“你看这里，像不像个小猴子的脸？还有这根树枝，去年春天我还在上面捡桃花做桃花糕呢！”
她说得眉飞色舞，苏清沅安静地听着，目光温柔。
等姜妙言说完，苏清沅才打开画箱：“那我今日就为郡主画下这棵树，可好？”
姜妙言惊喜地拍手：“真的吗？太好了！”
苏清沅选了个合适的角度铺开画纸，开始调色。她的动作优雅从容，执笔的姿势标准得像教科书。姜妙言乖乖坐在旁边的石凳上，不敢打扰，只时不时探头看看进展。
起初只是几笔淡墨勾勒出树干的轮廓。那棵歪脖子桃树的姿态很特别，主干微微倾斜，枝桠却倔强地向上伸展。苏清沅画得很仔细，连树皮上的纹路都一丝不苟地呈现出来。
“苏姐姐画得真像！”姜妙言忍不住赞叹。
苏清沅抬头对她笑了笑，继续作画。她在调色盘上调出深浅不一的绿色，开始画树叶。虽然己是深秋，但在她的笔下，桃树仿佛还停留在春天，枝叶繁茂，生机勃勃。
最妙的是，她在树下添了个小小的身影——一个穿着鹅黄色裙衫的姑娘正蹲在地上，手里撒着点心屑，身旁还蹲着一只雪白的狮子狗。
“这是我！”姜妙言惊喜地叫出声，“还有元宝！”
苏清沅但笑不语，笔尖蘸了点粉色，在枝头点缀了几朵桃花。画面顿时鲜活起来，仿佛能闻到桃花的香气，听到元宝欢快的叫声。
作画的间隙，苏清沅状似无意地问：“郡主可知我为何特意要画这棵树？”
姜妙言摇摇头。
“晚棠前几日来找我，说郡主最近总是看着这棵树发呆。”苏清沅的声音很轻，“她说，这是郡主在东宫里最喜欢的地方。”
姜妙言愣住了。她没想到晚棠连这个都注意到了，更没想到苏清沅会因为这个特意来为她作画。
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小声说：“谢谢苏姐姐。”
苏清沅摇摇头，继续专注作画。她在树下添了几只忙着搬运食物的蚂蚁，又在远处的回廊下画了个若隐若现的玄色身影。
“这是……”姜妙言的脸突然红了。
苏清沅的笔尖顿了顿，若无其事地说：“画面需要些点缀。”
可姜妙言分明认出，那个身影的轮廓，分明就是太子。
作画用了整整一个下午。当苏清沅落下最后一笔时，夕阳正好西斜，金色的余晖洒在画面上，给整幅画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画中的东宫小花园美得不像真实——歪脖子桃树花开正好，树下的姑娘笑靥如花，远处的身影默默守候，连空气都仿佛带着甜香。
“送给郡主。”苏清沅将画卷轻轻卷起，系上丝带。
姜妙言珍重地接过，抱在怀里不肯撒手：“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晚膳时分，她破天荒地没有去书房陪太子用膳，而是躲在清晖殿里反复欣赏那幅画。晚棠进来点灯时，看见她还在对着画傻笑。
“苏小姐画得真好。”晚棠凑过来看，“连郡主裙角的褶皱都画得这么细致。”
姜妙言指着树下的那个小身影：“晚棠你看，这是我喂蚂蚁的样子。苏姐姐连我发髻上那根梨花簪都画出来了！”
她又指着远处的玄色身影，声音低了几分：“这个……画的是殿下吧？”
晚棠仔细看了看，笑了：“苏小姐真是心细如发。”
这一晚，姜妙言把画挂在床头，躺在床上看了好久。画中的东宫小花园，比她记忆中的还要美。那棵歪脖子桃树，那个喂蚂蚁的小姑娘，那个远远守候的身影……
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梦。
她忽然觉得，这个曾经觉得冰冷拘束的东宫，其实也有很多温暖的角落。有会为她作画的苏姐姐，有关心她喜好的晚棠，有总是来找她玩的小公主，还有……
还有那个虽然总是板着脸，却会默默为她摆平流言、为她调整菜单、甚至为她讲冷笑话的太子表哥。
也许，留在这里，也没那么糟。
而此时的书房里，萧辞听着内侍的汇报，得知姜妙言因为一幅画连晚膳都没来用，眉头微蹙。
“什么画？”
“是苏小姐为郡主画的小花园。”内侍恭敬回答，“听说画得极好，郡主爱不释手。”
萧辞沉默片刻，突然想起什么：“去把前日暹罗进贡的那套彩墨取来。”
内侍领命而去。
萧辞走到窗前，望着夜色中的小花园方向。那个小表妹，原来这么容易满足。
一幅画就能让她开心成这样。
也许，他该学着，多用她的方式表达关心。
就像苏清沅那样，不需要太多言语，一个用心的举动，就足以温暖人心。
这个认知，让一向习惯用权力和规矩解决问题的太子，第一次思考起另一种可能。
而此时的姜妙言，正对着床头的画甜甜入睡。
梦里，画中的桃花开了满树，她在树下笑得格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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