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将至，宫中上下都忙碌起来。这是姜妙言住进东宫后的第一个重大节庆，按例她需要在宴会上展示才艺。消息传来时，她正在书房里偷吃枣泥糕，闻言差点噎住。
“才艺？”她苦着脸看向秦女官，“必须要展示吗？”
秦女官面无表情地点头：“这是祖制。各宫娘娘、各家贵女都会准备节目，郡主自然不能例外。”
姜妙言顿时觉得嘴里的枣泥糕都不香了。琴棋书画，她样样稀松；歌舞才艺，更是无从谈起。唯一拿得出手的，大概就是讲冷笑话和喂蚂蚁了——但这显然不适合在中秋宴上表演。
接下来的几日，她愁得连最爱的点心都吃得少了。晚棠见她整日唉声叹气，忍不住劝道：“郡主何必这么烦恼？随便准备个节目就是了。”
“说得轻巧，”姜妙言趴在窗台上，看着院子里开始挂起的彩灯，“你是没见去年中秋宴的阵仗。李尚书家的小姐弹了一曲《广陵散》，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王将军的妹妹跳了支《霓裳羽衣舞》，据说连太后都看痴了。我上去做什么？给她们表演怎么快速吃完一盘点心吗？”
晚棠忍俊不禁：“郡主也太妄自菲薄了。要不，奴婢去请个教习嬷嬷来？”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清晖殿里响起了各种不和谐的声音。先是琴——姜妙言把古琴弹得像杀鸡，连豆豆都受不了地捂住了耳朵；再是舞——她连最基本的舞步都记不住，还差点扭了脚；最后连书法都试了，写出来的字依旧歪歪扭扭。
“完了完了，”她瘫在软榻上，生无可恋，“我可能要成为大周朝第一个因为才艺太差被赶出宫去的郡主了。”
这日萧辞来清晖殿，正好听见她在里面哀嚎。他停下脚步，问守门的宫女：“郡主这是怎么了？”
宫女恭敬回答：“郡主在为中秋宴的才艺发愁呢。”
萧辞沉默片刻，推门而入。
姜妙言正对着镜子练习行礼，动作僵硬得像根木头。见他进来，她慌忙站首身子：“殿下……”
“听说你在为中秋宴发愁？”他的目光扫过桌上摊着的琴谱和字帖。
姜妙言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我什么都不会……”
萧辞在桌前坐下，随手翻看那些琴谱。都是些难度很高的曲子，确实不适合初学者。
“不必勉强。”他放下琴谱，“做你擅长的就好。”
“我擅长的？”姜妙言苦笑，“我擅长吃点心、喂蚂蚁、讲冷笑话，这些哪能上得了台面？”
萧辞的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敲，突然问：“你会插花吗？”
姜妙言愣了一下：“会一点。在娘家时跟母亲学过。”
“那就插花吧。”萧辞站起身，“中秋宴上，你就表演插花。”
这个建议让姜妙言眼前一亮。是啊，插花既雅致又不需要太高深的技巧，确实是个好主意。
但很快她又发起愁来：“可是……插花也要有创意才行。寻常的梅兰竹菊，怕是入不了太后和各位娘娘的眼。”
萧辞没有回答，只是淡淡说了句：“明日孤让内务府送些花材来。”
次日，内务府果然送来了各色花材。不仅有常见的菊花、桂花，还有些珍稀的品种，连姜妙言都叫不出名字。更让她惊喜的是，还有几盆开得正盛的昙花。
“昙花？”她惊讶地看着那几盆洁白的花苞，“这个时节怎么会有昙花？”
送花来的太监恭敬回答：“是殿下特意让人从暖房里培育的，说郡主或许用得上。”
姜妙言心里一动。太子连这个都替她想到了？
她仔细查看了所有花材，突然有了灵感。昙花通常夜间开放，若是在宴会上让它适时绽放，岂不是别具一格？
但这个想法实现起来很难。昙花开花时间难以精确控制，万一到了该表演的时候花不开，或者开早了，都会弄巧成拙。
晚棠见她对着昙花发呆，猜到了她的心思：“郡主是想让昙花在宴会上开放？”
姜妙言点点头，又摇摇头：“想是想，可是太难了。”
晚棠笑道：“奴婢倒有个主意。听说苏小姐博览群书，或许知道控制花时的法子？”
这话提醒了姜妙言。她立刻跑去藏书阁找苏清沅。
苏清沅听了她的想法，果然点头：“前朝典籍中确实记载过催花之法。用特制的药水浸泡花根，可以控制开花时间。不过……”
她犹豫了一下：“这法子我从没试过，万一失败了……”
“总比上去弹琴出丑强！”姜妙言拉着她的手，“苏姐姐，帮帮我！”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两人就在藏书阁里研究起催花之术。苏清沅翻遍典籍，姜妙言则忙着调配药水，连书房都去得少了。
这日萧辞路过藏书阁，看见两人正对着一盆昙花忙碌。姜妙言挽着袖子，手上沾满了泥土，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
“在做什么？”他走进去问。
姜妙言吓了一跳，慌忙把手背到身后：“没、没什么……”
苏清沅倒是坦然：“郡主想在宴会上让昙花绽放，我们在试催花之法。”
萧辞的目光落在那些瓶瓶罐罐上，眉头微蹙：“胡闹。万一伤了手怎么办？”
“不会的！”姜妙言赶紧说，“我很小心的！”
萧辞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但不过一个时辰，就来了两个精通园艺的老花匠，说是太子派来帮忙的。
有了专业人士的指导，催花的进展快了许多。经过几次试验，他们终于掌握了精确控制开花时间的方法。
中秋宴前夜，姜妙言对着那盆含苞待放的昙花，紧张得睡不着觉。
“万一明天花不开怎么办？”她第无数次问晚棠。
晚棠笑着给她掖好被角：“郡主放心，花匠都试过好几次了，万无一失。”
“可是……”
“没有可是。”晚棠吹熄了灯，“郡主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梳妆呢。”
姜妙言在床上翻来覆去，心里既期待又害怕。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么大的场合展示才艺，还是太子亲自帮她选的节目。
她不能让他失望。
这个念头如此强烈，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而在书房里，萧辞听着暗卫汇报昙花准备的情况，唇角微微上扬。
那个总是闯祸的小表妹，为了一个节目如此认真，倒让他有些意外。
也许，明日的宴会，会很有趣。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中那轮渐圆的明月。
中秋，团圆之节。而他的东宫，似乎也因为这个调皮的小表妹，越来越有“家”的味道了。
这个认知，让一向清冷的太子，心里泛起一丝难得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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