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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破碎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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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粘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沈依依的意识在其中沉浮,如同暴风雨中海面上的一片碎木。生理上的剧痛尚未完全消退,脖颈处火辣辣的灼痛感,喉骨仿佛被碾碎般的难受,以及肺部强行吸入空气时针扎似的刺痛,都在顽固地提醒着她刚刚经历的劫难。

但比这更汹涌的,是另一股力量——一股不属于她的、庞大而混乱的记忆洪流,正蛮横地撕扯着她的意识,试图将她拖入一个陌生的、充满痛苦与绝望的过去。

她像是在旁观一场破碎的、无声的默片,又像是亲身经历着每一个瞬间。

第一个碎片:光。

刺目的,金灿灿的光。是凤冠上缀着的珍珠宝石在阳光下流转的光华,沉重地压在年轻的、光洁的额头上。眼前是晃动的、绣着金凤祥云的红色盖头,耳畔是震耳欲聋的喜庆锣鼓和喧嚣人声。她被簇拥着,走过长长的、铺着红毯的宫道,每一步都踏在云端。心底里,是属于一个十八岁少女的、对未来的憧憬和羞涩的喜悦。父亲沈渊,那个总是神情严肃、脊背挺首的男人,在记忆的角落里,投来复杂难辨的一瞥,那目光里,有欣慰,有担忧,更深藏着她当时无法理解的沉重。

第二个碎片:暖。

是春日御花园里拂过脸颊的暖风,带着花香。是她身着皇后常服,接受命妇朝拜时,那华美织锦包裹下的、微微的燥热。是宫人们敬畏而顺从的眼神,是“母仪天下”西个字带来的、虚幻的荣光。她曾以为,这锦绣堆砌的深宫,虽不及家中自在,却也该是她一生的归宿。

第三个碎片:冷。

寒意是骤然降临的。

画面陡然切换。不再是阳光明媚,而是阴沉压抑的黄昏。宫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几张苍白惊恐的脸。是沈家派系官员带来的、语焉不详的噩耗——“丞相……被参了……”“罪名……谋逆……”

“谋逆”二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她耳边。原主的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浸透了沈依依的西肢百骸。那是一种天塌地陷的、无法置信的恐慌。

紧接着,是更具体、更残酷的画面。

宫门被粗暴地撞开,顶盔贯甲的禁军如同潮水般涌入,冰冷的目光扫过她,再无半分往日的敬畏。她被粗鲁地从凤座上拖拽下来,头上象征尊荣的凤冠被扯落,珠翠滚落一地,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华美的皇后礼服被剥去,换上粗糙的囚衣。

她哭喊,她挣扎,她质问:“陛下呢?我要见陛下!我父亲是冤枉的!”

回应她的,只有禁军统领毫无感情的声音:“奉旨,废后沈氏,打入冷宫!”

“奉旨”……那两个字的冰冷,穿透了记忆的屏障,让此刻蜷缩在冷宫草垫上的沈依依,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第西个碎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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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恨意,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

是在被拖往冷宫的路上,她于混乱的人群缝隙中,惊鸿一瞥看到的那个身影——高高的宫墙之上,一身玄色龙袍的赵政,身姿挺拔如松,正负手而立,远远地“俯瞰”着这一切。

他的面容在记忆中有些模糊,看不清具体神情,但那股无形的、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帝王威压,以及那眼神中透出的、仿佛看待蝼蚁般的冷漠,却清晰地烙印下来。

就是他!这个她名义上的丈夫,这个曾给予她无上荣光的男人,亲手将她和她背后的家族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为什么?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答案,只有滔天的、无处宣泄的恨意与冤屈,如同毒焰,灼烧着五脏六腑。

第五个碎片:绝望。

冷宫。无休止的寒冷、饥饿、欺辱。

记忆在这里变得灰暗而破碎。王嬷嬷刻薄的嘴脸,其他被废宫人或麻木或疯癫的身影,发馊的食物,漏风的墙壁……日复一日的折磨,消磨着原主最后的生机。

然后,就是最后,也是最清晰的碎片——

那道刺目的明黄圣旨,由王嬷嬷捧着她面前展开。上面的字迹她看不清,但那冰冷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匕首,一字一句,钉入她的心脏:

“……沈氏,罪臣之女,德行有亏……即日废去后位……赐——白绫。”

白绫……

粗糙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绸缎,缠绕上脖颈……

窒息……黑暗……

“呃……”

沈依依猛地从记忆的漩涡中挣脱出来,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

那些记忆太真实了,原主的痛苦、恐惧、恨意……如同她亲身经历一般,沉甸甸地压在她的灵魂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抬手,用力按住抽痛的太阳穴,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

冷静!沈依依,冷静!

她在心里对自己嘶吼。你是来自现代的沈依依,你不是那个含冤而死的废后!你可以共情她的痛苦,但绝不能被她绝望的情绪吞噬!

她开始强行用理智去梳理这些混乱的信息。

沈家倒台,是政治斗争的结果,“谋逆”很可能是构陷。皇帝赵政,是冷酷无情的决策者,为了巩固皇权或者平衡朝堂势力,牺牲了沈家和她。

而她现在,继承了这具身体,也继承了她所有的仇恨和这必死的困局。

求生的欲望如同野草,在绝望的废墟中顽强地探出头来。

不能死。

绝对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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