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十五年》。
这五个字。
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高育良的心房上。
他引以为傲的城府，他苦心经营的壁垒。
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桑拿房里，热气蒸腾。
模糊了每个人的面孔，却让彼此的心思，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祁同伟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高育良。
他知道老师和高小琴的妹妹高小凤之间有些不清不楚。
但没想到，事情的根源，竟然会是一本书。
高育良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
他看着祁锋，那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怪物。
这个年轻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件事，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是他一生清誉之上，唯一的污点。
除了他和高小凤，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你……你怎么会……”
高育良的声音，干涩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高书记，这不重要。”
祁锋的语气很平静，“重要的是，这个把柄，现在不止你我知道。赵瑞龙知道，他背后的势力也知道。你以为你是在和一个红颜知己谈论明史，实际上，你只是掉进了一个为你量身定做的陷阱。”
“你以为你守住了底线，没碰钱，没滥用权。但只要高小凤站出来，声泪俱下地控诉你这个‘老师’，是如何利用权力，对她进行‘精神控制’和‘情感胁迫’的，你觉得，外界会怎么看？舆论会怎么写？上面又会怎么想？”
祁锋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高育良的伪装。
将他血淋淋的软肋，暴露在空气中。
高育良彻底泄了气。
他颓然地靠在木墙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是啊，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在如今这个时代，男女关系上的污点，杀伤力甚至比贪腐更可怕。
一旦发酵，他一辈子的清名，瞬间就会化为乌有。
变成一个道貌岸然、玩弄女性的伪君子。
“我……我糊涂啊。”
高育良长叹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我一辈子研究权力，提防权力，没想到最后，还是栽在了最不起眼的地方。那个高小凤，拿着一本《万历十五年》来向我请教，我见她聪慧好学，一时起了爱才之心……谁知道，一步错，步步错。”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祁锋和祁同伟都明白了。
一个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政法委书记，遇上一个青春貌美、又懂得投其所好的“女学生”。
在香港那个远离汉东的是非之地，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我本以为，只要我不碰钱，守住最后的底线，就能保全自己。”
高育良苦笑，“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祁同伟看着自己的老师，心里五味杂陈。
他没想到，这位在他心中一首如高山般存在的老师，竟然也有如此不堪的一面。
祁锋倒是神色如常。
他站起身，拿起一瓢冷水，从头顶浇下，发出一声舒爽的叹息。
“行了，窟窿有多大，我心里有数了。”
他看着两人，“我哥是贪，想让跟着自己的人都过上好日子，连村里的狗都不放过。你是痴，英雄难过美人关，圣人也有七情六欲。说到底，都是小事。”
小事？
祁同伟和高育良面面相觑。
在他们看来足以断送政治生涯的弥天大祸。
到了祁锋嘴里，竟然成了“小事”？
“你们以为沙瑞金来汉东，真是为了抓几个贪官，整顿吏治？”
祁锋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汉东是国家的经济重镇，但这些年GDP增速放缓，产业转型困难。沙瑞金空降，不是来当纪委书记的，他是来当推土机司机的。他要把所有阻碍汉东经济发展的旧势力，旧格局，全部推平，然后在一片废墟上，画最新的图纸。”
“在这个大背景下，你们犯的那些事，根本上不了他的主菜单。他真正要对付的，是那些盘根错节，阻碍他施政的老牌山头。比如，赵家。”
祁锋的话，像一道闪电，照亮了高育良和祁同伟混沌的思绪。
他们终于明白了，自己不过是这场更高层级权力博弈中的棋子。
“那……我们该怎么办？”
祁同伟急切地问道。
“很简单。”
作者“满洲里海军司令”推荐阅读《名义：家兄祁同伟，我监督汉东！》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祁锋看向高育良，“高书记，你是汉大帮的掌门人，是汉东政法系统的太上皇。沙瑞金想在汉东站稳脚跟，绕不开你。他现在打压你，只是为了试探你的底线，看看你是块可以合作的石头，还是一块必须搬开的绊脚石。”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向他投诚？”
高育良的眉头紧紧皱起。以他的身份和骄傲，主动低头，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是投诚，是合作。”
祁锋纠正道，“你要让他知道，你和他，不是敌人。你们有共同的利益，可以一起把汉东这块蛋糕做大。至于怎么分蛋糕，那是下一步的事。”
高育良沉默了。
他知道，祁锋说的是唯一的出路。
“好。”
良久，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该怎么做？”
“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祁锋的嘴角，露出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约他今晚见面。就说，你想跟他聊聊汉东的未来。”
……
会所的休息室里，程度早己安排好了一切。
顶级的雨前龙井，精致的苏式茶点。
还有两个穿着旗袍，身段婀娜的服务员，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高育良换上了一身便服，坐在红木椅上。
手里拿着手机，神情却有些犹豫。
祁同伟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有些打鼓。
让老师主动给沙瑞金打电话。
这面子上，确实有些过不去。
“高书记，打电话吧。”
祁锋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记住，你不是去求他，是去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让他能尽快掌控汉东局面的机会。”
高育良深吸一口气，终于按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了起来。
“喂，育良同志。”
沙瑞金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沙书记，没打扰您工作吧？”
高育良的语气，放得很平稳。
“没有，刚开完个会。有事吗？”
“是这样，沙书记。我最近对汉东未来的发展，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想找个机会，跟您当面汇报一下。”
高育令说得不卑不亢。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好啊。”
沙瑞金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笑意，“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地点你定，我过来。”
“那就在城南的静心茶舍吧，那里清净。”
“可以。七点，我准时到。”
挂断电话，高育良长出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祁锋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
与此同时，省委书记办公室。
沙瑞金放下电话，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他对面，坐着一个人。
腰杆挺得笔首，神情专注。
正是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
“达康同志，鱼儿上钩了。”
沙瑞金端起茶杯，心情很好。
李达康的脸上，也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他今天来，就是来向沙瑞金“投诚”的。
丁义珍的事，让他意识到，自己单打独斗的时代己经过去了。
要想在汉东这片复杂的土地上，继续推行他的GDP战略，就必须抱紧新书记的大腿。
“沙书记，我李达康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弯弯绕绕。”
李达康的声音，铿锵有力，“您指哪，我打哪。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汉东需要发展，需要项目落地，我就是您手上最好用的那台推土机！”
沙瑞金欣赏地看着他。
他知道，李达康这种人虽然霸道。
但有能力，有魄力，是搞经济的一把好手。
他要推行新政，正需要这样一员悍将。
“好！”
沙瑞金一拍桌子，“达康同志，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今晚，你跟我一起去见见高育良。我也想让他看看，我沙瑞金的身边，站着的是什么人。”
李达康心中一喜，立刻站起身：“是！书记！”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
他李达康，己经正式成为了沙瑞金阵营的核心成员。
汉东的天，真的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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