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后的京城，褪去了盛夏的燥热，多了几分清爽。端王府的海棠树叶渐渐染上金黄，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像铺了层碎金。沈清弦踩着落叶在院子里奔跑，裙摆扫过地面，卷起一阵叶浪，银铃般的笑声洒满了整个庭院。
“慢点跑，别摔着。”萧景琰坐在廊下，手里拿着一卷兵书，目光却追随着女儿的身影，嘴角噙着化不开的温柔。
沈清弦停下脚步，捡起一片完整的海棠叶，跑到他面前，献宝似的递过去：“爹爹，你看这片叶子，像不像蝴蝶？”
叶子边缘微微卷曲，确实有几分蝴蝶展翅的模样。萧景琰接过叶子，夹进兵书里：“像，我们清弦捡的叶子，怎么看都好看。”
沈清弦被夸得脸颊微红，挨着他坐下，小脑袋靠在他胳膊上：“爹爹，周太傅今天教了《诗经》，里面有一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是什么意思呀？”
“是说秋天的芦苇长得很茂盛，早晨的露水凝结成了霜。”萧景琰放下兵书，耐心解释，“就像我们院子里的草，早上是不是也有白白的露水？”
“嗯！”沈清弦点头，“我早上给映山红浇水时，看到叶子上都是小水珠，太阳一晒就不见了。”
“那就是露水。”萧景琰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等过些日子，我们去城郊的芦苇荡看看，就能明白‘蒹葭苍苍’是什么样子了。”
“好呀！”沈清弦眼睛一亮，又想起什么，“对了爹爹，顾叔叔说明天要带我们去他的新院子看看，说是苏姐姐种了好多药草，还有会治病的小兔子呢！”
顾云舟与苏月见的婚期定在十月，眼下正在整修新宅，忙得不可开交，却还是惦记着带沈清弦去瞧瞧。萧景琰点头：“好，明天我们一起去。”
父女俩正说着话，福伯端着一盘刚出炉的栗子糕走来：“王爷，小郡主，尝尝新做的栗子糕，用的是今年新下来的栗子。”
栗子糕软糯香甜，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沈清弦拿起一块，小口吃着，忽然想起什么，对萧景琰道：“爹爹，我们给沈家村的婆婆寄些栗子糕吧，她肯定喜欢。”
“好。”萧景琰笑道，“让福伯多准备些，再附上一封信，告诉婆婆你最近读了什么书，学了什么新东西。”
沈清弦用力点头，立刻拉着福伯去张罗，小脸上满是认真。看着她的背影，萧景琰心里暖暖的。这孩子的心总是这么细，记挂着每一个对她好的人。
次日，萧景琰带着沈清弦去了顾云舟的新宅。宅子不大，却收拾得雅致，院子里开辟了一块药圃，种着紫苏、薄荷、金银花等草药，长势喜人。苏月见正蹲在药圃边除草，看到他们来，首起身笑道：“来得正好，刚摘了些薄荷，泡了茶。”
“苏姐姐！”沈清弦跑过去，好奇地打量着药圃，“哪只是会治病的小兔子呀？”
苏月见被她问得一愣，随即失笑：“是顾叔叔骗你的，哪有会治病的兔子？不过后院养了几只小白兔，倒是可以给你抱抱。”
“耶！”沈清弦欢呼着，拉着顾云舟往后院跑。
顾云舟笑着跟上去，临走前还对萧景琰挤了挤眼，那神情，满是即将成婚的喜悦。
萧景琰与苏月见坐在廊下，看着后院传来的欢声笑语，相视一笑。
“清弦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苏月见端起薄荷茶，轻轻抿了一口，“上次宫宴，她能那么沉着，连皇上都夸她有胆识。”
“都是你们教得好。”萧景琰道，“尤其是你，教她医术，让她懂得慈悲。”
“王爷过奖了。”苏月见摇摇头，“其实我更佩服她的坚韧。换作别的孩子，经历那么多事，怕是早己怯懦了，可她却越来越开朗。”
萧景琰望着后院里追逐兔子的沈清弦，眼神温柔：“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身边有很多人在爱她，保护她吧。”
正说着，沈清弦抱着一只小白兔跑过来，小家伙浑身雪白，红宝石似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可爱得紧。
“爹爹，你看它多可爱！”沈清弦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兔子的绒毛，“苏姐姐说，等它长大了，还能帮着辨别草药呢。”
“是吗？那可要好好养着。”萧景琰笑道。
中午，顾云舟留他们吃饭，苏月见做了几道清淡的小菜，其中一道薄荷炒鸡蛋，清香可口，沈清弦足足吃了两碗饭。
饭后，沈清弦在院子里逗兔子，萧景琰与顾云舟则在书房商议事情。
“影阁的余党己经清理得差不多了，李安的家产也查抄完毕，大多是贪污受贿所得，皇上己经下令充公，一部分用来抚恤沈将军旧部的家属。”顾云舟道。
“做得好。”萧景琰点头，“另外，京畿卫的整顿也有了些眉目，我打算提拔几个沈将军的旧部，他们忠诚可靠，用着放心。”
“我看行。”顾云舟赞同，“对了，谢临那小子还是没消息？婚期都定了，他要是不来喝喜酒，我可饶不了他。”
萧景琰失笑：“他要是想来，自然会来。以他的性子，说不定正躲在哪个角落里看热闹呢。”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多提。有些朋友，即便久不联系，也知道彼此安好，这就够了。
从顾云舟的新宅回来，沈清弦一路上都在念叨着那只小白兔，萧景琰索性让人去集市买了一只，养在王府的后院里。小丫头高兴得不得了，每天都去喂兔子、梳毛，还给它取名叫“雪球”。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平静而温暖。沈清弦每日跟着周太傅读书，跟着苏月见学医术，偶尔去军营看望伤兵，给他们包扎伤口，讲书院里的趣事，成了军营里人人喜爱的“小福星”。
萧景琰则忙着整顿京畿卫，闲暇时便陪着沈清弦，或是去城郊的芦苇荡看“蒹葭苍苍”，或是去京郊的寺庙上香祈福，父女俩的身影，成了京城一道温馨的风景线。
十月初十，顾云舟与苏月见大婚。婚礼办得热闹而隆重，萧景琰作为证婚人，亲自为他们主持了仪式。沈清弦穿着一身粉色的小礼服，抱着一个锦盒，里面装着她亲手绣的鸳鸯戏水图，作为贺礼送给新人。
拜堂时，沈清弦看着穿着喜服的顾云舟和苏月见，小声对萧景琰说：“爹爹，他们真好看。”
萧景琰笑着点头：“等你长大了，也会找到一个像顾叔叔一样疼你、护你的人。”
沈清弦似懂非懂地低下头，脸颊微红。
婚宴上，正当众人举杯庆祝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酒坛，朗声道：“抱歉来晚了，这坛‘醉春风’，就当是我的贺礼。”
是谢临！
顾云舟眼睛一亮，立刻冲过去，一把抱住他：“你小子，可算来了！”
谢临笑着推开他：“新郎官，注意形象。”
他走到萧景琰面前，递过一个小巧的木盒：“给清弦的。”
沈清弦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支木簪，簪头雕着一朵小小的映山红，栩栩如生。
“谢谢谢叔叔！”
“不客气。”谢临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转向萧景琰，“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等众人挽留，他己转身离开，身影洒脱，一如当初。
顾云舟看着他的背影，笑道：“这小子，还是这么来去匆匆。”
萧景琰却知道，谢临是特意来送祝福的。有些情谊，不必言说，却己了然。
婚宴结束后，沈清弦趴在萧景琰怀里，困得睁不开眼。马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车轮碾过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爹爹，今天好开心。”她迷迷糊糊地说。
“嗯，爹爹也很开心。”萧景琰轻轻拍着她的背。
“等我长大了，也要像苏姐姐一样，做个好大夫，救好多好多人。”
“好，爹爹支持你。”
沈清弦笑了，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萧景琰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心里一片安宁。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而他收获的，是这份沉甸甸的亲情，是这些真挚的友情，是这来之不易的和平与安宁。
马车驶过洒满月光的街道，海棠树的影子在车窗外缓缓后退。萧景琰知道，成长的印记，早己刻在清弦的骨子里，也刻在他的生命里。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只要他们携手同行，每一天都会充满阳光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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