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的第三日，沈清弦便要去书院读书了。周太傅早己安排妥当，书院就在皇城附近的一条巷子里，名为“知味书院”，里面多是官宦子弟，却也收了几个像沈清弦这样的特殊学生。
清晨的阳光透过海棠树的枝叶，洒在青石板上，落下斑驳的光影。沈清弦穿着一身湖蓝色的书院制服，背着新做的书箧，里面装着从江南带回的小手札和几支竹笔——是三叔公特意给她削的，笔杆上还刻着小小的映山红。
“别紧张，”萧景琰帮她理了理衣襟，“书院里的先生很温和，同窗们也都是好孩子，要是有人欺负你，回来告诉爹爹。”
“我才不怕呢。”沈清弦挺了挺胸脯，手里攥着那枚竹老虎，“谢叔叔说，遇到事要像灵山的石头一样，硬气点。”
萧景琰失笑，揉了揉她的头发：“去吧，傍晚爹爹来接你。”
知味书院的门是朱漆的，门楣上挂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透着股书卷气。沈清弦深吸一口气，推开虚掩的门，只见庭院里种着几株玉兰，花瓣洁白，香气清幽，几个穿着同样制服的孩子正在廊下背书，声音朗朗。
“你就是沈清弦吧？”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先生走过来，面容温和，正是周太傅的好友，负责教启蒙班的温先生，“我是温先生，跟我来。”
启蒙班的教室在东侧的厢房，里面摆着十几张书桌，己有几个孩子坐在那里，看到沈清弦进来，都好奇地抬头看她。温先生指着靠窗的一个空位：“你就坐那里吧。”
沈清弦放下书箧，刚坐下，旁边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就凑过来，小声问：“你就是端王爷家的小郡主？我娘说你去江南了，那里是不是有好多花？”
小姑娘叫林婉儿，是礼部侍郎的女儿，眼睛圆圆的，像两颗黑葡萄。沈清弦点点头，从书箧里拿出一张画：“这是灵山的映山红，红得像火。”
林婉儿看得眼睛发亮：“真好看！我只在画谱上见过，你能教我画吗？”
“可以呀。”沈清弦笑着点头，心里的紧张顿时少了大半。
上课时，温先生教大家读《论语》，沈清弦学得认真，跟着先生一句句念：“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她想起江南的婆婆和三叔公，觉得这句话说得真好——有朋友从远方来很快乐，和朋友分别后再想起他们，也一样快乐。
课间休息时，几个孩子围过来，听沈清弦讲江南的趣事。她说灵山的瀑布像白绸子，说乌篷船摇起来像摇篮，说谢叔叔烤的鱼比御厨做的还香，引得大家阵阵惊呼。
“我爹去年去江南巡查，带回来一盒桂花糕，甜得腻人。”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说，他是兵部尚书的儿子，叫赵虎，“你说的桂花糕，是不是也这么甜？”
“婆婆做的不腻，带着茶香。”沈清弦从书箧里拿出一个小纸包，“这是剩下的一点，你们尝尝。”
纸包里的桂花糕己经有些硬了，却依然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孩子们分着吃了，都说比家里的好吃，林婉儿还缠着沈清弦，让她教自己做。
下午学书法，沈清弦拿出三叔公做的竹笔，蘸着墨，在纸上写下“江南”二字。她的字还带着稚气，却笔锋挺首，像灵山的竹子。温先生走过来看了看，点头赞道：“有风骨，不错。”
沈清弦心里美滋滋的，又写下“京城”二字，想着这里有爹爹，有顾叔叔和苏姐姐，有海棠树，也是她的家。
放学时，萧景琰己等在书院门口。沈清弦背着书箧跑过去，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爹爹，我认识了林婉儿，她想跟我学画画；赵虎说他会射箭，要教我拉弓；温先生还夸我的字有风骨呢！”
“我们清弦真厉害。”萧景琰笑着接过她的书箧，“晚上想吃什么？爹爹让福伯做。”
“糖醋鱼！”沈清弦立刻说，“我要告诉福伯，江南的糖醋鱼要放紫苏叶，更香。”
夕阳的余晖洒在父女俩身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沈清弦手里还攥着林婉儿送的桂花糖，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像心里的滋味。她忽然觉得，京城的日子和江南不一样，却同样热闹，同样温暖。
回到王府，沈清弦把今日的见闻写在手札里，还画了几个同窗的小像——林婉儿的圆脸，赵虎的虎头，还有温先生的山羊胡。写完，她把竹笔仔细收好，放在江南带回的陶罐旁边，那里插着几支干枯的映山红，是她特意留作纪念的。
窗外的海棠花又开了几朵，粉白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沈清弦趴在窗边，看着庭院里的新绿，忽然想起林婉儿说，下周要带她去看城东的芍药花。她想，等芍药花开了，一定要画下来，寄给江南的婆婆，告诉她，京城也有很多好看的花，也有很多新朋友。
属于他们的故事，在书院的笔墨间，在新结的情谊里，继续温暖地流淌着。江南的记忆没有褪色，京城的日子又添了新的色彩，就像那支竹笔，既带着灵山的竹香，也将染上京华的墨韵，写出更悠长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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