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的江南，空气里像浸了蜜。沈清弦跟着阿渔去运河边采菱角，木盆在水面上轻轻晃悠，像片巨大的荷叶，托着两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阿渔穿着件靛蓝色的短褂，裤脚卷到膝盖，露出晒得黝黑的小腿，划水时带起的水珠溅在她脸上，像撒了把碎钻。
“清弦你看，那丛菱角密得很！”阿渔指着远处的水面，绿油油的菱叶铺得像块毯子，偶尔有粉色的菱花探出头，在风里轻轻点头。她熟练地把木盆划过去，伸手掀开菱叶，底下藏着串紫黑的菱角，像串小小的牛角，得快要裂开。
沈清弦学着她的样子，伸手去摘，指尖刚碰到菱角的硬壳，就被上面的小刺扎了下。“哎呀！”她缩回手，看着指尖的小红点，忍不住皱起眉。
“要这样掐根部。”阿渔笑着示范，拇指和食指捏住菱角的蒂，轻轻一拧就摘了下来，“这菱角得紫黑的才甜，青的涩得很，像赵虎那张嘴。”
沈清弦被逗笑了，想起赵虎总爱跟她拌嘴，却会偷偷把最好的糖块塞给她。她学着阿渔的法子摘菱角，果然顺利多了，不一会儿就摘了小半盆，紫黑的菱角堆在盆里，像堆小小的珍宝。
木盆漂到菱塘中央时，阿渔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给沈清弦：“给你的，我娘新做的菱角糕，加了桂花，比你婆婆做的甜。”
布包里的菱角糕泛着淡淡的黄，咬一口，清甜里带着桂花的香，果然比婆婆做的多了层水汽的润。沈清弦往嘴里塞了块，含糊不清地说：“等回去了，我教你做京城的枣泥糕，比这个更甜。”
“才不要，”阿渔摇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远处的乌篷船，“我娘说，女孩子不能太爱吃甜，会被人笑话。”她忽然凑近沈清弦，压低声音，“不过……上次来村里的那个顾公子，你认识吗？苏姐姐总跟他在一起，笑得像朵菱花。”
沈清弦愣了愣，想起顾云舟给苏月见披披风的样子，想起他们在暖阁里并肩看药书的模样，脸颊忽然有点热。“他们是朋友啊，”她含糊地说，“顾叔叔对谁都好。”
“才不是呢，”阿渔笃定地说，“我爹看我娘的时候，也是那样的眼神，像菱塘的水，看着平静，底下全是涟漪。”她说着，伸手拨了拨水面，果然激起一圈圈波纹，把两人的影子晃得碎碎的。
沈清弦没说话，低头剥着菱角。菱角的壳很硬，里面的肉却白生生的，像块小小的玉。她忽然想起萧景琰看婆婆的眼神，想起谢临提到沈家村时的温柔，原来阿渔说的“涟漪”，吾家福星高照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吾家福星高照最新章节随便看！藏在这么多地方。
采完菱角往回走时，夕阳正染红了运河的水。阿渔哼着江南的小调，木盆划过水面，留下长长的水痕，像条银色的带子。沈清弦把菱角倒进竹篮，忽然看到岸边有个熟悉的身影——是沈忠叔家的小子，正蹲在柳树下，手里拿着块木头，不知道在刻什么。
“那是阿木哥，”阿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偷偷笑了，“他总爱躲在这儿刻东西，上次还把刻坏的山雀木雕偷偷放在你窗台上呢。”
沈清弦的脸一下子红了，想起前几日窗台上确实有个歪歪扭扭的木雕，当时还以为是风吹来的。她低下头，假装整理竹篮里的菱角，心里却像被丢了颗石子，荡起小小的涟漪。
回到村里，三叔公正坐在老槐树下编竹筐。看到她们回来，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竹篾：“清弦快来，给你编了个装画具的竹盒，上面刻了菱角，你瞧瞧喜欢不？”
竹盒小巧玲珑，盒盖上的菱角刻得栩栩如生，旁边还刻了片小小的菱叶，叶脉清晰可见。沈清弦接过来，摸了摸上面的刻痕，忽然想起柳树下的阿木，想起他手里的木头，心里像被菱角的甜浸过，软软的。
“谢谢三叔公。”她把竹盒抱在怀里，忽然说，“我也想学刻木雕，像阿木哥那样。”
三叔公愣了愣，随即笑了：“好啊，让阿木教你，那小子刻东西有股子倔劲，跟你爷爷年轻时一样。”
晚饭时，沈清弦把新摘的菱角倒进锅里，和婆婆一起煮。菱角在沸水里翻滚，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像在说悄悄话。她看着锅里的菱角，忽然觉得，这江南的夏天，比京城多了些说不清的滋味，像菱角一样，有点涩，有点甜，还有点让人捉摸不透的软。
萧景琰看出她的心事，笑着问：“今天采菱角时，阿渔跟你说什么了？脸这么红。”
沈清弦摇摇头，往嘴里塞了块菱角糕，含糊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菱角真甜。”
窗外的月光洒在竹楼的栏杆上，像铺了层银霜。沈清弦躺在床上，手里把玩着三叔公编的竹盒，盒盖上的菱角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她忽然想起阿渔说的“涟漪”，想起阿木哥躲在柳树下的身影，觉得这江南的夜色，也像菱塘的水，藏着好多小小的、甜甜的心事。
属于他们的故事，在菱塘的采撷里，在少年心事的涟漪中，悄悄添了层新的滋味。像这刚煮好的菱角，带着水汽的润，带着阳光的暖，还有点说不出的青涩，在时光里慢慢沉淀，酿成更醇厚的甜。而这片温柔的江南，会像包容菱塘的涟漪一样，包容这些悄悄生长的心事，让它们在春风里，在夏雨里，慢慢舒展，慢慢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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