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灵山,夜雨来得急。傍晚还晴着,晚饭时忽然起了风,竹楼的窗棂被吹得“吱呀”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竹瓦上,像谁在檐下弹起了琵琶。
沈清弦趴在窗边看雨,手里捏着根刚削好的芦苇杆。白天跟着三叔公去溪边采芦苇,选的都是最粗壮的老杆,回来煮了晒着,打算给林婉儿编个小竹篮。雨帘里的灵山蒙着层水汽,望岳亭的影子在云雾里若隐若现,像幅被打湿的水墨画。
“别总对着窗,小心着凉。”婆婆端着盆炭火走进来,火盆里的艾草卷冒着青烟,驱蚊的同时,还带着股让人安心的暖香,“来,试试奶奶给你做的新鞋。”
竹凳上摆着双青布鞋,鞋面上绣着朵小小的映山红,针脚比去年婆婆给她绣的海棠帕子细密多了。沈清弦脱了鞋换上,鞋底软乎乎的,带着棉花的暖,正好裹住被雨水浸得微凉的脚。
“合脚不?”婆婆蹲下来,帮她把鞋带系好,指腹蹭过她脚踝时,带着点粗糙的暖意,“你沈忠婶说,京城的小姐都穿绣鞋,我也学着绣了朵花,不比她们的差吧?”
“比她们的好看一百倍!”沈清弦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这是灵山的映山红,京城没有的。”
婆婆被她逗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意:“就你会说话。”她拿起针线笸箩,里面放着块靛蓝色的粗布,是给萧景琰做褂子的,“陪奶奶坐会儿,说说话解闷。”
沈清弦搬了个小凳坐在婆婆身边,看着她飞针走线。粗布在婆婆手里像活过来似的,针脚又匀又密,转眼就缝好了一道衣襟。她忽然想起苏月见制药时的样子,也是这样专注,仿佛手里的活计藏着天大的学问。
“婆婆,”她忽然说,“苏姐姐教我认了好多草药,她说灵山的红梗草能治烫伤,我采了些晒干,你要不要试试?”
“好啊,”婆婆点头,手里的针线没停,“等天晴了,你教奶奶怎么炮制,往后村里谁烫伤了,就不用跑老远找大夫了。”她顿了顿,又说,“你苏姐姐是个好姑娘,心细,跟你娘年轻时一样。”
提到娘,沈清弦的声音低了些:“娘也会做针线活吗?”
“何止会,”婆婆的眼神柔下来,仿佛透过雨帘看到了过去,“你娘绣的映山红,跟真的一样,望岳亭的栏杆上,总挂着她绣的荷包,风一吹,香得能引来蝴蝶。”她从笸箩底下翻出个旧布包,打开来,里面是片褪色的绣样,正是朵映山红,虽然颜色淡了,却依旧能看出针脚的灵动。
沈清弦小心地拿起绣样,指尖拂过上面的纹路,忽然觉得和自己画的映山红很像。原来有些东西,真的会刻在骨子里,不管过了多少年,不管换了多少种方式,总会以另一种模样出现。
“我也想学绣映山红。”她抬头看着婆婆,眼睛里闪着光,“绣好了挂在望岳亭上,像娘当年那样。”
“好啊,”婆婆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明天奶奶教你,先从绣花瓣开始,别急,针线活跟画画一样,得有耐心。”
雨还在下,竹楼里的炭火噼啪作响,艾草的香气混着针线的草木气,让人心里发暖。沈清弦看着婆婆专注的侧脸,看着她手里渐渐成形的褂子,忽然觉得,这竹楼夜雨的时光,像块被雨水泡软的年糕,黏黏的,甜甜的,让人舍不得咀嚼,只想慢慢含在嘴里,感受那份化不开的暖。
萧景琰和谢临从外面回来时,身上带着雨气。谢临手里提着串刚从溪里摸的鱼,活蹦乱跳的,说是给大家加个菜;萧景琰则拿着把油纸伞,伞面上沾着几片芦苇叶,是从溪边带回来的,说给沈清弦当画样。
“在做什么呢?”萧景琰走进来,看到婆媳俩凑在一起做针线,忍不住笑了,“我们清弦也学起女红了?”
“才不是女红,”沈清弦举起手里的绣样,“我在学绣映山红,要挂在望岳亭上的!”
谢临把鱼放进厨房的水缸,笑着说:“等你绣好了,我给你做个竹架子,把它吊在亭角,让风一吹就转,像个小灯笼。”
晚饭时,沈忠叔家的小子送来了新摘的菱角,说是阿渔托他带来的,刚从运河里捞的,嫩得能掐出水。大家围坐在竹桌旁,吃着清蒸鱼,剥着菱角,听着窗外的雨声,说不出的惬意。
沈清弦咬着菱角,忽然想起京城的雨夜。那时她总趴在窗前看海棠树,盼着雨停了能出去踩水;而现在,她更愿意坐在竹楼里,看婆婆做针线,听爹爹和谢叔叔说闲话,觉得这样的雨天,比任何晴天都让人安心。
夜深了,雨渐渐小了。沈清弦躺在床上,听着婆婆在隔壁给萧景琰缝补衣裳,针线穿过布料的“沙沙”声,混着远处的溪流声,像首温柔的催眠曲。她摸了摸枕边的青布鞋,鞋面上的映山红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心里忽然充满了期待。
明天,她就要学绣映山红了。
属于他们的故事,在竹楼的夜雨里,在针线间的惦念中,继续沉淀着。像这灵山的溪水,经过雨的滋养,愈发清澈温润,带着草木的香,带着亲人的暖,缓缓流淌,把每一段寻常的日子,都酿成了值得回味的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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