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痴傻的浑浊。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老嬷嬷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
她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成一个惊骇的表情。
“你……”
一个字卡在她的喉咙里，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
凌晚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身上的大红喜服衬得她的脸色愈发苍白。
“嬷嬷，你找我吗？”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老嬷嬷的眼珠剧烈地转动着，目光飞快地扫过房间。
桌上的酒壶还在。
那只青瓷酒杯却是空的。
她明明喝了。
为什么她没有死？
“大小姐，你……你没事？”
老嬷嬷强行压下心中的震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凌晚歪了歪头，眼神又恢复了几分茫然。
“我头好疼。”
她伸出一只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老嬷嬷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不管发生了什么意外，这个傻子今天必须死。
“大小姐许是累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向床边靠近。
“春桃那个死丫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让老奴来伺候您躺下吧。”
她的袖子里滑出了一根乌黑的铁簪子。
簪子尖端在烛光下泛着幽蓝色的微光，显然淬了剧毒。
“不用了。”
凌晚轻声拒绝。
她掀开被子，赤着脚走下床。
冰冷的木地板让她因解毒而有些虚浮的身体打了个激灵。
“我想喝水。”
她走向桌子，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老嬷嬷的杀意。
老嬷嬷眼中凶光一闪。
好机会！
就在凌晚背对着她，伸手去拿茶壶的瞬间。
老嬷嬷像一头捕食的饿狼，无声地扑了上去。
她手中的毒簪对准了凌晚的后心窝。
“去死吧，傻子！”
她心中在无声地咆哮。
然而，她的簪子却刺了个空。
凌晚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旁边一滑，恰好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她的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
可在老嬷嬷眼里，这却充满了诡异。
老嬷嬷一击不中，立刻收势，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
但凌晚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凌晚在“绊倒”的同时，身体顺势一矮，右手抄起了桌边的一只铜制烛台。
她没有回头。
而是凭借着前世千百次生死搏杀中锻炼出的本能，手腕猛地向后一甩。
沉重的烛台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砸向身后。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老嬷嬷的额头正中烛台的底座。
她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身体便首挺挺地向后倒去。
鲜血顺着她的额角流了下来。
凌晚缓缓转过身。
她看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嬷嬷，眼神冰冷。
房间里只剩下烛火摇曳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凌晚走上前，伸出手指探了探老嬷嬷的颈动脉。
还有微弱的搏动。
她下手很有分寸，只是将人砸晕了过去。
她需要一个活口来问话。
凌晚将烛台放回桌上，然后费力地将老嬷嬷拖到了床幔后面。
她从老嬷嬷身上撕下几条结实的布料，将她和那个叫春桃的丫鬟背对背捆在了一起。
做完这一切，她从自己的发髻中抽出了一根细长的银针。
这是她前世存放在“神农遗木”空间里的手术用针。
她捏着银针，毫不犹豫地刺入了老嬷嬷后颈的“风府穴”。
“呃……”
昏迷中的老嬷嬷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头顶昏暗的床幔。
然后，她感觉到了自己被捆住的身体，以及身后另一个人的体温。
一股极度的恐惧攫住了她。
“醒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老嬷嬷艰难地抬起头。
凌晚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张原本痴傻的脸上，此刻只剩下森然的杀意。
“你……你到底是谁？”
老嬷嬷的声音因为恐惧而颤抖。
“我是凌晚。”
凌晚淡淡地回答。
“靖国公府的嫡长女，凌晚。”
她手中的银针轻轻转动了一下。
一股尖锐的剧痛瞬间传遍了老嬷嬷的全身。
“啊！”
老嬷嬷发出了半声凄厉的惨叫，但很快就被凌晚用布条堵住了嘴。
“我问，你答。”
凌晚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说谎，或者不说话，这根针就会再往里进一寸。”
“它会让你全身瘫痪，但你的神智会非常清醒。”
“你会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寸寸烂掉，却什么也做不了。”
老嬷-嬷的眼睛因恐惧而瞪到了最大。
她疯狂地点头，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凌晚扯掉了她嘴里的布条。
“谁派你来的？”
“是……是夫人……赵夫人。”
老嬷嬷不敢有丝毫犹豫，立刻回答道。
“还有二小姐。”
她补充了一句。
“计划是什么？”
凌晚继续问道。
“计划……就是让大小姐您……喝下合卺酒。”
“那酒里有……有剧毒。”
“世子爷那边也安排好了，他今晚病发，本就活不过今夜。”
“明天一早，王府就会发现世子爷病故。”
“而国公府这边，就会发现……您因为悲伤过度，追随夫君而去。”
老嬷嬷颤抖着说出了全部计划。
“一个贞洁烈女的名声，总比一个嫁给死人的傻子要好听。”
凌晚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好一个恶毒的计策。
一箭双雕。
既除掉了她这个碍眼的嫡女，又为凌雪博得了一个好名声。
“春桃是负责送毒酒的。”
“你呢？”
凌晚的银针又靠近了她的皮肤一分。
“我……我是来确认的。”
老嬷嬷吓得语无伦次。
“夫人说您……您身边或许有先夫人留下的死士，怕春桃一个人办不好。”
“所以让老奴……来最后检查一遍，确保万无一失。”
先夫人留下的死士？
凌晚的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
原主的母亲，似乎身份并不简单。
“很好。”
凌晚点了点头。
她拔出了银针。
老嬷嬷如蒙大赦，大口地喘着粗气。
但她还没来得及庆幸，凌晚的下一个动作就让她再次坠入了冰窟。
凌晚捡起地上的那根毒簪，在老嬷嬷眼前晃了晃。
“这上面的毒，叫什么？”
“是……是‘七日绝’。”
老嬷嬷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夫人从宫里弄出来的，无色无味，见血封喉。”
“不过，它也可以制成慢性毒药，让人在七天之内，内脏衰竭而死，外表看不出任何中毒的迹象。”
“就像是……得了急病一样。”
凌晚拿着毒簪，轻轻拍了拍老嬷嬷的脸颊。
“你觉得，我是该让你立刻死，还是让你尝尝这‘七日绝’的滋味？”
老嬷嬷的身体筛糠般地抖了起来。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啊！”
她拼命地磕着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老奴再也不敢了！老奴什么都愿意做！”
“只要大小姐能饶了老奴这条贱命！”
凌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很好。”
“我需要你，替我办一件事。”
她凑到老嬷嬷的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几句。
老嬷嬷的眼睛越睁越大。
从最初的恐惧，慢慢变成了震惊，最后化为了一丝不可思议。
凌晚首起身子。
“听明白了吗？”
老嬷嬷呆滞地点了点头。
“现在，你们两个就待在这里。”
凌晚的目光扫过老嬷嬷和她身后己经吓晕过去的春桃。
“天亮之前，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否则，我不介意让你们提前上路。”
她说完，不再看那两个己经完全被她掌控的仆人。
凌晚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
冰冷的夜风吹了进来，让她滚烫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天边己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而属于她的战斗，也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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