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陈渊被迫接受了自己可能、大概、也许……是投胎到了一个不那么简单的“凡人”家庭这个事实。
最初的震惊和“被迫害妄想”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奈和……一丝隐秘的兴奋。
无奈在于，他预想中吃了睡、睡了吃，安安稳稳活到老的米虫生活似乎泡汤了。
兴奋在于，哪个现代社畜心里没藏着一个御剑飞行、长生不老的梦呢？虽然这梦来得有点惊悚，包装也有点过于“接地气”。
不过，陈渊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上辈子卷生卷死最终猝死的经历告诉他，既来之，则安之，机会摆在眼前，不抓住那是傻子。但前提是，得稳！
于是，陈大婴儿开始了他的“潜伏”与“观察”生涯。
他不再对那些被爹娘随手塞进他襁褓、垫在摇篮底，或是挂在他脖子上当装饰的、奇奇怪怪的“草药”表现出惊恐，反而开始努力调动前世那点可怜的植物学知识和大量修仙小说阅读经验，去分辨、记忆。
比如，那株被他爹评价为“火候差了点”的三阳草，通体碧绿，三颗朱果鲜艳欲滴，摸上去有微弱的温热感。陈渊偷偷给它起了个外号叫“暖宝宝草”。
再比如，他娘偶尔会碾碎一种带着星点银芒的、名为“月露花”的干花，混在温水里给他擦身，说是能“安神”。
陈渊感觉确实有点效果，晚上睡得格外沉，他私下称之为“婴儿助眠香氛”。
日子就在这种“表面婴孩懵懂，内心疯狂记笔记”的状态下一天天过去。
陈渊也逐渐长大，从只能躺着流口水，到能颤巍巍地爬行，再到咿呀学语，最后，终于能迈开小短腿，在铺子里“帮忙”了。
当然，他的“帮忙”在旁人看来，更像是捣乱。
“渊儿，来，把那边柜子上第三格的那包‘枯叶苓’拿给爹爹。”
陈广林正在为一个老顾客抓药，头也不回地吩咐。
陈渊应了一声，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跑到高大的药柜前，仰着头，黑溜溜的眼睛精准地锁定了第三格。
那里并排放着三包晒干的草药，外观都是枯黄色，极其相似。
他踮起脚，小手毫不犹豫地伸向最右边那一包，稳稳地抱了下来，小跑着送到父亲手边。
陈广林接过，看也没看就首接倒入秤盘，分毫不差。那顾客笑道：
“陈掌柜，你家这小子可以啊，才三岁吧？眼神这么好，这枯叶苓、老根苓和败絮苓，我瞧着都一个样儿。”
陈广林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嘴上却谦虚：
“小孩子家，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只有陈渊自己知道，这可不是运气。枯叶苓叶脉纹理更细密，边缘有几乎看不见的锯齿；老根苓带着一股极淡的土腥气；而败絮苓……摸上去手感稍微有点扎人。
这都是他用了“婴儿时期”大量的“无聊”时间，偷偷观察、触摸、甚至偶尔趁爹娘不注意舔一舔（危险动作，请勿模仿）总结出来的经验。
前世作为程序员的逻辑分析和细节观察能力，在这里意外地派上了用场。
李云在一旁整理账本，看着儿子那副小大人似的认真模样，抿嘴一笑，从柜台下摸出一小块冰糖塞进他手里：
“我们渊儿真能干，奖励你的。”
陈渊捏着冰糖，心里美滋滋，表面却绷着小脸，矜持地点点头：
“谢谢娘。”
嗯，用前世的技能换糖吃，不亏。
随着年岁渐长，陈渊正式开始了他的“学徒”生涯。陈广林开始系统地教他辨认药材。
“看好了，渊儿，这是金银花，清热解毒，最常见的。
要闻其香，观其色，黄白相间者为佳。”
陈广林拿起一簇干花。
陈渊凑过去嗅了嗅，点点头，心里却在想：
‘嗯，前世好像感冒冲剂里有这个。’
“这是当归，补血活血……注意它的断面，有菊花心，香气浓郁者为上品。”
陈渊捏起一片，对着光看那纹理，暗自嘀咕：
‘传说中的妇科圣药啊……不知道对修仙有没有用？’
教学过程中，陈广林偶尔会穿插一些听起来很“超纲”的知识。
比如，在讲解一株看起来很普通的、名为“地筋草”的药材时，他会貌似不经意地提一句：
“这地筋草，若是在灵气充裕的寅时三刻采集，根须会带上一缕淡金丝，药性便能滋养经脉，而非仅仅祛湿了。”
陈渊心中一动，表面却装作听不懂，只认真记下“寅时三刻”、“淡金丝”、“滋养经脉”这几个关键词。他隐约感觉，爹娘正在用一种潜移默化的方式，为他铺垫着一条不同于寻常凡人的道路。
除了学习，陈渊也很享受与父母在一起的温馨时光。
傍晚关了铺子，一家三口会坐在后院的老槐树下吃饭。
李云手艺极好，普通的家常菜也能做得有滋有味。
陈渊会叽叽喳喳地说着白天在铺子里看到的趣事，哪个伯伯抓药时打喷嚏把胡子吹歪了，哪个婶婶为了两文钱跟他爹磨了半个时辰。
陈广林通常话不多，只是听着，偶尔给儿子碗里夹一筷子他爱吃的菜，眼神温和。李云则会笑着摸摸他的头，叮嘱他慢点吃。
这样的时刻，总会让陈渊心里暖融融的。
前世他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靠着助学贷款和打工读完大学，进入社会后更是孤身一人打拼，从未体验过如此真切而平凡的家庭温暖。
对他而言，前世就像一场漫长而疲惫的梦，有知识，有经验，但缺乏温度。今生，陈广林和李云给予他的血脉亲情、日夜陪伴，才是真实不虚的，是他愿意用一切去守护的珍宝。
他不会因为可能存在的“仙缘”而忘记这份根本。
当然，搞笑的日常也从未缺席。
有一次，陈渊试图用前世“项目管理”的思路，帮他爹优化药材库存管理，画了一张歪歪扭扭的表格，标注了各种药材的进货周期、消耗速度和安全库存量。
陈广林拿着那张鬼画符，看了半天，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最后迟疑地问：
“渊儿……你这是在画驱邪的符咒吗？笔画好像不对啊……”
陈渊：
“……” 爹，这是甘特图的雏形啊！
还有一次，他见他娘处理一种带刺的草药时不小心划伤了手，血流不止。陈渊想起前世学的急救知识，立刻冲进厨房，抓了一把面粉（他以为是止血粉）就要往他娘手上糊，嘴里还喊着：
“娘！压迫止血！避免感染！”
结果被他爹眼疾手快地拎开，哭笑不得：
“臭小子！那是面粉！你想给你娘和面呢？”
最后还是他爹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小撮淡绿色的药粉，撒上去，伤口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了血，结了痂。
陈渊看着那神奇的一幕，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面粉，深刻认识到了“科学”在“玄学”面前的无力感。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
陈氏草堂的招牌在岁月的洗礼下略显陈旧，但生意依旧兴隆。陈渊在父母的悉心教导下，对药材的认知早己超越了寻常药铺学徒的范畴。
他能闭着眼睛靠嗅觉和触觉分辨出数十种外观相似的草药，也能大致判断出一些“特殊”药材的采集时机和粗略的“药性”走向。
他知道，爹娘铺子里卖的，绝大部分确实是给凡人治病的普通药材。
但那个几乎从不打开的底层抽屉，以及爹娘偶尔深夜的低声交谈，还有那些被“不经意”透露的只言片语，都清晰地指向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他向往那个世界，渴望探寻生命的更多可能。
但他也无比珍惜眼前这方小小的天地，珍惜爹娘脸上每一道因他而起的笑纹。
前世的思想理念，是他理解这个新世界、抓住机遇的工具。而今生的亲情，是他无论走多远，都不会迷失的根。
这天下午，阳光依旧和暖。
十岁的陈渊己经能像模像样地独立看管铺面，为一些熟客抓取常见的药材。
他一边熟练地包着药包，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晚上怎么跟他爹套话，问问那株他偷偷观察了很久的、据说只在月圆之夜才会散发微光的“月光蕨”，到底有什么“不普通”的用法。
或许，是时候为未来的“炼丹”事业，打下更坚实的基础了？陈渊想着，嘴角勾起一抹与他年龄稍显不符的、混合着期待与沉稳的笑容。
修仙之路漫漫，但好在，他的起点，充满了爱与草药的芬芳。
当然，还有那么一点点，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作弊”小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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