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时光”咖啡馆坐落在一个闹中取静的街角，绿植掩映，门面低调。下午三点，阳光斜斜洒入，在原木桌椅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店内流淌着轻柔的爵士乐，确实如其名般安静，只有零星几位客人分散坐着。
沈晴也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十分钟。她选择了一个靠窗又能兼顾门口动向的位置坐下，点了一杯美式，指尖无意识地着温热的杯壁。她的心跳依旧有些快，面上却努力维持着镇定。今天她穿了一身利落的裤装，化了淡妆，试图用外在的武装来支撑内心的波澜。
三点整，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轻响。林晓薇准时出现。她穿着一件素雅的米白色连衣裙，脸上未施粉黛，看起来清纯又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柔弱，与沈晴也记忆中生日宴上那个沉默却坚定的女孩形象略有重叠，却又似乎多了点什么。
林晓薇目光扫过店内，很快锁定了沈晴也的位置。她走过来，在沈晴也对面坐下，脸上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拘谨的微笑：“晴也姐姐，你来得真早。”
“刚到。”沈晴也语气平淡，没有寒暄，首接切入主题，“林小姐，谢谢你能来。”
服务生过来，林晓薇点了一杯花果茶。等待茶饮的过程中，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默。沈晴也打量着对方，试图从那张看似无害的脸上找出些许破绽。
花果茶很快送上，散发着甜腻的香气。林晓薇用小勺轻轻搅动了几下，抬起眼，看向沈晴也，眼神清澈：“姐姐，你在短信里说，想谈谈当年医院的事……是想起什么了吗？还是，有什么疑问？”
她的语气很自然，带着一种愿意分享和解答的诚恳。
沈晴也看着她，没有绕圈子，从随身包里拿出那张折叠好的体检报告附件，推到林晓薇面前，手指点在那行血型标注上。
“RH阴性B型血。”沈晴也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记得没错的话，沈宏远先生是A型血，赵婉清女士是O型血。林小姐，你是学医的，应该比我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林晓薇的目光落在那个血型上，瞳孔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她拿起那张纸，仔细看了看，脸上适时地露出震惊和难以置信的表情，甚至比沈晴也预想的还要逼真。
“这……这怎么可能？”她喃喃道，抬头看向沈晴也，眼神里充满了“困惑”，“普通的抱错，血型至少应该存在理论上的可能才对……这……这完全不符合遗传规律啊！”
她将报告轻轻放回桌面，眉头紧锁，像是在努力思考：“难道……当年的事情，真的不是意外？”
沈晴也的心猛地一沉。林晓薇的反应，看似惊讶，却仿佛间接印证了她那个最大胆也最可怕的猜测。
“不是意外，那是什么？”沈晴也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林小姐，你回到沈家，难道就没有调查过当年的事情？你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偏偏是你和我，被调换了吗？”
林晓薇迎着她的目光，那清澈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别的什么。她低下头，捧着温热的茶杯，声音轻了几分：
“我……我回到沈家后，确实问过爸爸妈妈……嗯，沈先生和沈夫人。”她似乎刻意纠正了一下称呼，“他们只说当年是在那家私立医院生产，后来发现抱错，也非常痛苦和遗憾，具体细节，他们好像也不愿意多提，只说是一场不幸的意外。”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斟酌措辞：“不过……我私下里，确实听到过一些……一些不太一样的说法。”
沈晴也身体微微前倾：“什么说法？”
林晓薇抬起头，眼神变得有些飘忽，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当年那家医院的产科，好像出过一些管理上的混乱，甚至……可能牵扯到一些非法的勾当。有传言说，当时有医护人员，会利用职务之便，做一些……调换婴儿的事情。”
“调换婴儿？”沈晴也的呼吸一窒，“为了什么？”
林晓薇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可能是为了钱？或者……别的什么目的？毕竟，能在那家医院生产的，家境大多不错。”她的话点到即止，却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间。
她看着沈晴也瞬间苍白的脸色，语气带着一丝安抚和同情：“姐姐，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如果……如果当年真的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你的身份，你的过去……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沈晴也心中最深的恐惧和疑惑。不是意外，是人为的调换！那她究竟是谁？她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们知情吗？还是说，她也只是一个被利用、被抛弃的棋子？
巨大的信息量和背后可能隐藏的黑暗，让沈晴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胃里也开始翻涌。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的脆弱显露出来。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传言的？”沈晴也的声音有些干涩。
林晓薇避开了她的目光，低下头，用勺子轻轻搅动着己经微凉的花果茶，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含糊：“只是……偶然听一些医院里的老人提起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觉得，姐姐你有权利知道这些可能性。”
偶然听说？沈晴也心中冷笑。如此隐秘且骇人听闻的“传言”，岂是那么容易“偶然”听到的？
她几乎可以确定，林晓薇知道得远比她说出来的要多。她今天来，根本不是来解答疑问的，而是来抛出诱饵，将她引向一个更深的、更充满恶意的谜团之中。
“林小姐，”沈晴也的声音冷了下来，“你今天告诉我这些，目的是什么？仅仅是因为觉得我有‘权利’知道？”
林晓薇抬起头，脸上那丝怯懦和同情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甚至带着点怜悯的审视。她轻轻放下勺子，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姐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年的事情真的不是意外，那么，那个在背后操纵了一切的人，或者势力，为什么要把你换进沈家？他们图谋的是什么？而十八年后，当我这个‘真千金’即将回来的时候，你的存在，对他们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她的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沈晴也脑海中的迷雾，却又带来了更深的黑暗和寒意。
是啊，如果是有预谋的调换，那么她这个“假千金”，在对方的棋局里，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还是一个……需要被清除的障碍？
就在这时，沈晴也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跃着“陆司珩”的名字。这突如其来的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诡异而紧张的气氛。
沈晴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立刻接起电话。
“晴晴，你在哪儿？”陆司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背景音是他熟悉的汽车引擎声，“我快到公寓了，周铭说你下午出门了？”
沈晴也的心猛地一跳，她下意识地不想让陆司珩知道她私下见了林晓薇，尤其是在进行了这样一场令人不安的谈话之后。
“我……我在外面有点事，马上就回去。”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电话那头的陆司珩沉默了两秒，再开口时，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把定位发给我，我现在过去接你。”
沈晴也还没来得及回应，眼角的余光瞥见咖啡馆窗外，一辆黑色的库里南以一个极其流畅却又难掩急促的姿态，精准地停在了街对面。车窗降下，露出陆司珩线条冷硬的侧脸，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穿透玻璃，精准地锁定了她，以及……她对面的林晓薇。
他的眼神，深邃得可怕。
电话还没挂断，他的声音再次传来，低沉而平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不用发了，我看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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