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未尽，北境的风忽然软了。午后阳光澄亮，照得屋脊滴水如串珠。沈菀蹲在望青庐外新修的排水沟边，听冰层“咔啦”裂开，像谁在暗处轻拨铜琴。
【系统光幕】
“环境提示：连续三日最高气温5度，积雪进入加速融化期。建议：抢播早熟作物，修缮渠沟，防止汛情。”
她伸手探入沟水，寒意透骨，却掩不住流动的活泼。心里生出欢喜——春天，真的来了。
身后脚步声轻响，萧凛提着一只新削的木桶走来。阳光落在他肩头，将狼皮大氅照出柔软光泽。左肩的痂尚未全褪，他却执意要做些轻活。
“水还凉。”沈菀甩甩手上的水珠，回头冲他笑，“王爷千金之躯，可别冻了手。”
萧凛把桶放在她脚边，声音低淡：“千金之躯也曾睡雪窝，如今有沟可挖，己是奢侈。”
沈菀听出他话里的自嘲，心底微微一疼，却故作轻快：“那就请王爷屈尊，替我提水浇田——只许提，不许搬。”
萧凛唇角微弯，算是应下。他俯身时，一缕黑发垂落，在阳光里泛出暗金，像一截被雪藏己久的丝线，终于得见天日。
两人并肩走向坡下。一亩灵田的黑土己被春水润透，踩上去松松软软，像踩在发酵好的面团上。沈菀蹲身，抓一把泥土，指缝间渗出细细水丝，带着淡甜香。“墒情正好。”她喃喃道，抬眸望向萧凛，“今日便播玉米。”
萧凛点头，目光扫过田边那道小小身影——阿蛮正领着几个猎户孩子，用竹筐搬运灵泉水。孩子们笑声清脆，在雪化的旷野上传得很远。
沈菀从系统仓库取出玉米种子。金黄颗粒摊在掌心，阳光下像细碎的金沙。她深吸一口气，忽然有点紧张：这是灵田第一次真正播种，若失败，她和系统都要被“抹除”。
萧凛似察觉她的不安，伸手覆在她手背，掌心滚烫。“我相信你。”他声音极轻，却带着千钧重量，“更信我自己——信我们能一起看到秋收。”
沈菀鼻尖发酸，却弯起眼：“好嘞，那便播。”
她扬手，种子沙沙落下，像一场细小的金色雨。阿蛮在前牵牛——那是冬捕时换来的小牦牛，性格温顺，套着简易木犁。萧凛右手扶犁，左手牵着绳，犁铧划开黑土，留下一道道深褐的沟垄。
沈菀跟在后面，弯腰点种，每穴两粒，脚背轻覆土。泥土沾满她的指腹，她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干净的触感。
日落时分，一亩田播完。沈菀用灵泉水浅浅浇了一遍，水面映出漫天霞光，像给土地披上一层金纱。
孩子们围着田埂追逐，嘴里学她喊：“春讯——春讯——”声音稚嫩，却惊起远处松林里的雪雀，扑啦啦飞向高空。
萧凛坐在田边大石，用匕首削木牌。木片一指宽，却刻得极认真：正面是“望青”二字，背面是一株抽芽的玉米。最后一刀落下，他吹去木屑，抬眸看向田里——
沈菀正弯腰检查覆土，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株倔强的青禾。萧凛心底某处忽然软下去，像雪被阳光晒透，悄无声息地塌了一角，他走过去，把木牌递给沈菀：“插田头，作界标。”
沈菀接过，指尖那细致的叶脉，抬眸笑：“字刻得真好看。”
“母妃教的。”萧凛声音低淡，却不再避讳提及往事，“她常说，字如其人，人如其根。”沈菀心里一动，把木牌用力插进泥土，轻声道：“那便让这根，扎在望青，也扎在你我心里。”
春夜，天气说变就变。子时，闷雷滚过天际，雨点砸落，带着雪水特有的冷冽。沈菀从草铺惊起，披衣冲到洞外，只见远处灵田方向水光闪动——融雪加暴雨，排水沟若堵，必淹种苗！
她来不及唤人，提了灯便跑。雨点砸在脸上，像无数细小冰针，冷得她牙关打颤。才到坡下，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玉田长歌 却见雨幕里己有一道黑影，正弯腰清理沟口淤泥——是萧凛。他仅着中衣，雨水顺着锁骨淌进衣襟，左肩绷带早被浸透，颜色暗红。沈菀眼眶一热，冲过去拽他：“伤没好，逞什么强！”
萧凛反手攥住她手腕，声音被雨声撕得破碎：“沟是我挖的，我得负责。”
沈菀气急，却也知此刻不是争执时。她弯腰，与他并肩扒开堵塞的泥石。雨水冰凉，泥水污浊，她却觉得有火在胸腔烧——那是心疼，也是愤怒，更是决绝。
系统光幕悄然浮现：
【隐藏任务：守护首次播种（0/1）】
【奖励：初级生长液×1，随机作物礼包×1】
沈菀咬牙，把提示抛到脑后，只专注于手下泥石。忽然，一股暖流自掌心涌出——灵泉水竟顺着她指缝渗入泥土，所过之处，淤泥自动分散，水流加速泄走。
萧凛侧目，眼底掠过惊异，却什么也没问，只更用力地搬开最后一块大石。沟口畅通，浊流奔腾而下，远离田埂。
雨势渐歇，雷声远去。两人站在及踝的泥水里，大口喘气，冷雨与热汗交织，谁也没先开口。
回到望青庐，沈菀用最快的速度推他坐下，剪开湿透的绷带。伤口泡得发白，边缘却奇迹般未再渗血——灵泉水又一次救了命。她低头，用牙齿撕下自己衣摆，一圈圈缠他肩。萧凛垂眸，看见她指尖被泥水浸得皱白，掌心却被火烤得通红，两种极端的颜色，在她手上安静交叠。
萧凛忽然伸手，覆住她手背。掌心滚烫，声音低哑：“对不起，让你担心。”
沈菀鼻尖发酸，却故意凶巴巴：“下次再逞强，我就把你绑在火边，让你数火星！”
萧凛低笑，胸腔震动，牵得伤口疼，却觉得那疼也带着暖。他抬眼，眸色深得像雨夜无星：“好，听你的。”
沈菀转身，把最后一块红糖掰碎，扔进铜壶，与野山姜一起滚开。第一碗，她先喝一口，再递给他。两人沉默地捧着碗，热气在冷雨里升腾，像一株不肯弯腰的小树。
天快亮时，雨停了。沈菀披衣再赴灵田，只见沟水退尽，田面却未积水。晨光里，那块插着木牌的灵田黑得发亮，仿佛一夜之间，便有生机在地下悄悄萌动。
她蹲下身，指尖轻触泥土——湿软、温暖，带着极淡的甜香。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
【隐藏任务完成：守护首次播种（1/1）】
【奖励：初级生长液×1，随机作物礼包×1（己发放）】
沈菀却没急着查看，只抬头望向东方——那里，一线蟹壳青正爬上天空，像谁不小心打翻了染料，渐渐晕成金橘色。
萧凛走到她身侧，肩头披着新换的狼皮，脸色仍苍白，却带着雨后初晴的清爽。他顺着沈菀的目光看去，轻声道：“日出。”
沈菀侧眸，看见他眉骨上沾着细小的水珠，被晨光一照，像撒了一把碎金。她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滴水，声音比风还软：“萧凛，春天真的来了。”
萧凛垂眸，目光落在她沾泥的指尖，又顺着指尖落在她脸上。他喉结微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嗯，来了。”
辰时，沈菀把系统奖励的“初级生长液”稀释，沿田垄细细浇了一遍。浇到最后一沟，她回头，看见萧凛正把昨夜削坏的木犁重新修整，动作笨拙却认真，像在对付一件极其重要的军务。
她走过去，把口袋里那枚刻着忍冬叶的小木片递给他：“再刻一片，好不好？刻发芽的。”
萧凛接过木片，指尖那细致的叶脉，忽然笑了：“好，刻发芽的，也刻……”他顿了顿，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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