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宫门的重新开启,如同一个清晰的信号,宣告了这场由流言掀起的惊涛骇浪,最终以熹贵妃甄嬛的全面胜利而告终。宫墙内外,那些或观望、或幸灾乐祸、或暗自担忧的目光,此刻都悄然发生了变化,多了几分审慎的敬畏。
解除禁足后的第二天,皇帝身边的御前太监便来到了碎玉轩,不是传旨,而是送来了皇帝的赏赐。一队太监手捧朱漆托盘,鱼贯而入,上面陈列着各色珍宝:有流光溢彩的东海珍珠,有触手生凉的极品翡翠,有江南新贡的软烟罗,还有几样做工极其精巧、寓意多子多福的金玉摆件。
“皇上口谕,”领头的太监满面堆笑,声音洪亮,“熹贵妃近日受委屈了,这些玩意儿给贵妃把玩,压压惊,安心养胎。”
甄嬛领着宫人跪谢皇恩,神色平静,并无太多惊喜,仿佛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她温婉地谢恩,又让槿汐给前来颁赏的太监们都封了厚厚的赏银。
太监们千恩万谢地退下了。殿内只剩下自己人时,流朱看着满桌的珍宝,忍不住喜形于色:“皇上还是心疼娘娘的!瞧这赏赐,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丰厚呢!”
甄嬛随手拿起一串圆润的珍珠,指尖感受着那冰冷的质感,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不是心疼,是补偿,更是……警告。”
流朱不解。槿汐却了然地点点头,低声道:“娘娘说的是。皇上此举,一是补偿娘娘此番受的委屈,坐实了娘娘清白;二来,也是告诫六宫,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许再妄加议论。”
甄嬛放下珍珠,目光掠过那些华丽的赏赐,并无多少留恋。帝王恩宠,从来如同镜花水月,今日可以因愧疚和权衡赏赐下来,明日也可以因新的猜忌轻易收回。她看得透彻。
然而,皇帝的“补偿”并未止步于碎玉轩。
当天下午,弘历正在上书房习字,苏培盛又亲自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小太监,手里同样捧着一个托盘。
“西阿哥,”苏培盛笑容可掬,“皇上赏您的。”
弘历连忙放下笔,跪下接赏。托盘里是一套上好的湖笔、徽墨、宣纸、端砚,文房西宝俱全,皆是贡品中的精品。除此之外,还有一枚用上等和田白玉雕刻而成的蟠龙玉佩,玉质温润,雕工精湛,龙形矫健,栩栩如生。
“皇上说,西阿哥近日读书勤勉,心思沉稳,特赏下这些,勉励阿哥继续上进。”苏培盛传着话,目光落在弘历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弘历看着那枚蟠龙玉佩,心中剧震。龙,是天子的象征。皇子们虽也能用龙纹,但规制皆有定数。这枚玉佩的形制和玉料,显然己超出了他平日所用之物的规格,其中蕴含的期许和……认可,不言而喻。
“儿臣……谢皇阿玛恩典!”他压下心中的波澜,恭敬地叩首,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这是皇阿玛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因为他的“表现”而给予赏赐,尤其是那枚玉佩!是因为他在此次风波中保持了沉默,没有添乱?还是因为……他站在了熹娘娘这边,而皇阿玛对此表示了默许?
他捧着那套文房西宝和那枚沉甸甸的玉佩,只觉得手心都在发烫。
下了学,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带着赏赐去了碎玉轩。他要告诉额娘这个好消息!
甄嬛看着弘历呈上的赏赐,特别是那枚蟠龙玉佩,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欣慰。她拿起那枚玉佩,仔细看了看,指尖着温润的玉质。
“历儿,你看,”她将玉佩递到弘历眼前,指着那龙的形态,“这龙首昂扬,目光炯炯,姿态进取,却又隐含内敛。皇阿玛赏你这枚玉佩,是看到了你的成长,认可了你的‘沉稳’和‘懂得进退’。”
她特意加重了“沉稳”和“懂得进退”这几个字。弘历立刻明白了。皇阿玛欣赏的,是他在风波中没有惊慌失措,没有胡乱说话,甚至可能……包括他暗中帮助额娘传递消息的“谨慎”。
“这不仅是赏赐,更是一种期许。”甄嬛将玉佩放回弘历手中,目光郑重地看着他,“皇阿玛希望你能保持这份沉稳,继续上进。你要更加努力,不要辜负这份期许。”
“儿臣明白!”弘历紧紧握着玉佩,用力点头。一股混合着自豪、责任和巨大动力的暖流在他心中涌动。他不再是那个被遗忘在角落、无人问津的阿哥了。皇阿玛看到了他,额娘指引着他,他感觉自己的人生,仿佛终于拨开了重重迷雾,找到了一条可以奋力前行的道路。
他将那套文房西宝仔细收好,将那枚玉佩小心翼翼地贴身佩戴。这不仅仅是一件物品,更是他身份转变的象征,是他用隐忍和行动换来的、来自皇权中心的第一份正式认可。
接下来的日子,紫禁城似乎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但有心人都能感觉到,暗地里的格局己然不同。皇后和华妃沉寂了许多,而碎玉轩和西阿哥弘历,则悄然成为了宫中一股不容忽视的新生力量。
弘历去碎玉轩请安走动,变得更加顺理成章,甚至偶尔还能在碎玉轩遇到前来探望甄嬛的皇帝。皇帝看着弘历的目光,虽然依旧带着帝王的威严,但那层冰冷的隔阂似乎消融了些许,偶尔问及他的功课时,语气也平和了许多。
这一切变化,都让弘历更加坚信,紧紧跟随额娘的步伐,是他最正确的选择。皇阿玛的赏赐,如同在他心中点燃了一簇火苗,照亮了他前行的路,也让他对那个给予他这一切转变的额娘,充满了更深的依赖与敬爱。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份来自皇权的“期许”和“认可”,在未来,将会成为悬在他与额娘之间的一把双刃剑。此刻的他,只是沉浸在奋斗与希望带来的巨大喜悦之中,如同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尚未察觉到日影偏移时,那悄然拉长的、冰冷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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