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呜哇——呜哇——”
防空警报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生锈的铁锯，反复切割着每个人的神经。它不同于火灾警报的急促，不同于警笛的尖锐，这是一种更古老、更沉重、仿佛从历史坟墓中爬出来的悲鸣，带着对大规模毁灭性灾难的终极警示。
林晚在听到警报的瞬间，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猛地蹲下，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壁，仿佛这样就能躲避那无所不在的声波攻击。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耳膜嗡嗡作响。
门外的赵明宇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呼，图纸和模型掉落在楼道的尘埃里，他也下意识地抱头蹲了下来，脸色惨白如纸，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巨大的恐惧。
这声音持续了整整一分钟，或许更久。在时间仿佛凝固的压抑中，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当警报声终于停歇时，世界并没有恢复宁静，反而陷入了一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连窗外的雨声，在这绝对的寂静衬托下，都显得微不足道起来。
然后，各种声音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出来。
楼下传来了女人和孩子无法抑制的、歇斯底里的哭喊。有男人暴躁的吼叫：“怎么回事？！到底是什么情况！” 纷乱的脚步声在楼道里上下奔跑，夹杂着瓷器摔碎的脆响和更加激烈的争吵。
整栋楼，不，恐怕整座城市，都在这一分钟内，被这声警报推向了彻底崩溃的边缘。
林晚强迫自己深呼吸，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感。她扶着墙壁站起身，双腿依旧有些发软，但眼神己经重新凝聚起焦点。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声警报，无论它意味着空袭、生化危机，还是某种更可怕的、未曾预料的灾难，其结果都是一样的——外部环境进一步恶化，生存优先级提到最高。
她再次凑近猫眼。赵明宇还瘫坐在门外，失魂落魄，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
门内门外，是两个被恐惧笼罩的世界。
林晚没有立刻理会小赵，她迅速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警惕地向外观察。
灰蒙蒙的天空下，积水似乎又上涨了一些，浑浊的水面几乎要舔舐到一楼的窗台。远处，原本应该车水马龙的城市主干道，此刻只有死寂的汪洋，几辆汽车的顶棚像黑色的礁石般露在水面。更远处，原本城市的地标性建筑，也模糊在雨幕和水汽中，看不真切。没有爆炸的火光，没有冲天的烟柱，只有一片被雨水浸泡着的、令人绝望的荒芜。
这反而更让人不安。未知的威胁，永远比己知的更可怕。
她侧耳倾听，除了楼内的混乱，远处的城市似乎也隐约传来了类似的骚动声，但被距离和雨声模糊，听不真切。官方广播呢？她立刻转身，扑到收音机前，疯狂地转动旋钮。
“……滋滋……重复……紧急状态……全市启动……一级应急响应……所有市民……立即寻找坚固掩体……避免暴露……滋滋……等待进一步指令……水源可能……受到……污染……绝对……不能……首接饮用……滋滋……”
广播里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严重的干扰，但关键词清晰地传递出来：紧急状态，一级响应，水源污染。
林晚的心彻底沉了下去。防空警报，加上水源污染的警告……这绝不仅仅是洪水那么简单了。导师的警告，冰川病毒……难道……
她不敢再想下去。当务之急，是应对眼前。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猫眼。赵明宇还坐在那里，但似乎恢复了一点神智，正手脚并用地在地上摸索他掉落的图纸和模型，动作仓皇而狼狈。
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考验。
在绝对的混乱中，一个拥有专业技能、且看起来心性不算太坏的盟友，价值可能远超几瓶水或几包饼干。而且，他刚刚提出的“技术交换”，在警报拉响前，本身就具有吸引力。
当然，风险依旧存在。但似乎，值得冒一次险。
林晚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她没有取下所有的防盗装置，只是解开了最上面那道新增的合金插销，然后将房门拉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进来。”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门外的赵明宇猛地抬头，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转化为一种绝处逢生的狂喜。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抓起地上的东西，像泥鳅一样飞快地钻进了门缝。
在他进来的瞬间，林晚立刻将门重新关上，“咔哒”一声落锁，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将三道插销和顶门杠全部恢复原状。
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军事化的严谨。
赵明宇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惊魂未定地打量着这个对他来说如同“诺亚方舟”般的房间。当他看到窗沿上整齐坚固的水泥矮墙、角落里储备的物资、以及那几个种植箱里鲜嫩的绿芽时，眼中的震惊几乎要满溢出来。
“坐。”林晚指了指客厅里唯一的一张折叠凳，自己则站在相对较远的位置，保持着安全距离，手中的防狼喷雾也并未收起。“长话短说，你刚才的提议，我原则上同意。”
赵明宇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将手中有些皱巴的图纸和那个小巧的模型递过去，像是递交投名状。“姐，你看，这是我设计的楼顶加固方案，考虑到风压和承重……还有这个发电机模型，原理是利用自行车后轮……”
林晚没有去接，只是用目光扫过。“图纸和模型我先不看。说说你的条件，除了豆芽技术，你还想要什么？”
她的首接让赵明宇有些措手不及，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老实说道：“我……我还想要一点干净的土，或者你告诉我哪里能弄到。另外……如果，如果可能的话，以后……我能不能用我的劳动或者别的东西，换一点……一点你种出来的新鲜蔬菜？”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明显的底气不足。
林晚心中快速评估。要求不算过分，甚至可以说很有分寸。他看重的是可持续的生存资源，而非一次性的消耗品。
“豆芽技术可以教你，很简单。干净的土，我可以告诉你，小区花园靠近东墙根那一块地势高，表层土挖掉几厘米，下面的土应该还算干净，但使用前必须暴晒或者用我教你的方法消毒。”林晚语速平稳，如同在做一个实验汇报，“至于交换新鲜蔬菜，可以。但不是用‘劳动’这种模糊的概念。我需要看到你设计的东西真正发挥作用。楼顶种植区的优化和人力发电机的实现，这两件事完成，并且证明有效，我们可以建立长期的、等价的交换关系。比如，一斤蔬菜，换你提供一定时长的照明电力，或者等价的其他服务。”
她的条件清晰、冷硬，没有任何温情脉脉的包装，完全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
赵明宇却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动听的话，忙不迭地点头：“没问题！姐，你放心，我一定能做出来！我这就把豆芽技术教我就行！”
林晚不再多言，走到厨房，拿出一个小塑料盒，抓了一把绿豆，又取了一个干净的阔口塑料瓶，当场演示如何泡发、控水、保湿，以及注意事项。她讲得条理清晰，每一个步骤都解释了原理。
赵明宇听得极其认真，眼睛一眨不眨，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对于他来说，这不仅仅是学会发豆芽，更是获得了在这绝望环境中，自己生产一线生机的希望。
“好了，方法就是这样。能不能成，看你自己的细心和耐心。”林晚演示完毕，将东西递给他，“现在，你可以回去了。记住，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们之间的交易，也不要透露我这里的任何情况。否则，一切作废。”
她的语气带着最后的警告。
赵明宇紧紧抱着那个塑料瓶和一小包绿豆，如同抱着稀世珍宝，连连保证：“我明白！姐，我懂规矩！我谁也不说！”他走到门边，在林晚的示意下，等她再次解除门锁装置后，飞快地闪身出去，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
房门再次紧闭，落锁。
林晚背靠着门，微微松了口气。这笔交易，算是达成了第一步。她获得了一个潜在的技术支持，而付出的代价极小。接下来，就要看赵明宇的能力和诚信了。
她走回客厅，正准备继续之前被打断的晚餐，一阵不同于之前任何敲门声的、极有节奏的、沉稳的“叩、叩”声，再次响起。
林晚动作一顿，看向房门。
这个敲门声……是陈大爷。
她走到门后，透过猫眼确认。果然是陈大爷，他依旧穿着那件旧夹克，站姿笔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手里……居然提着两条用草绳穿着的、还在微微动弹的小鱼！那鱼不大，看起来像是从附近被淹没的绿化带或者哪个水坑里摸来的。
“林丫头，”陈大爷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不高，却清晰入耳，“开门，有事商量。”
他的称呼从之前的“小姑娘”变成了更显亲近的“林丫头”，语气也不是命令，而是“商量”。
林晚沉吟了片刻。陈大爷和赵明宇不同，他的份量更重，意图也更难揣测。但昨晚的解围之情，以及他表现出的能力和分寸感，让她觉得可以有限度地接触。
她同样只打开一道门缝，保持警惕。
陈大爷没有试图往里看，只是将手里的鱼提了提。“刚在楼后水浅的地方摸的，不多，两条。我用这个，换你两袋水泥，再加点你那种消毒水的东西。”
他开门见山，目的明确。鱼是硬通货，尤其是在食物开始匮乏的现在。他要水泥，显然是想加固自己的住所，而消毒水……恐怕是听到了广播里水源污染的消息，未雨绸缪。
这是一个更高级别的交换。陈大爷用他获取稀缺资源（食物）的能力，来交换林晚储备的战略物资（建材、药品）。
林晚迅速权衡。水泥她有富余，消毒片和净水片更是储备充足。两条新鲜的鱼，能提供宝贵的蛋白质和改善伙食，价值不菲。更重要的是，这代表着与陈大爷这个楼内最强武力（可能也是最有生存经验的人）建立了正式的交易渠道。
“可以。”林晚点头，“您稍等。”
她关上门，很快从门缝里递出两袋早就准备好的水泥，以及一小瓶高浓度的消毒片，并详细说明了用法和注意事项。
陈大爷接过东西，将鱼递进来，点了点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转身就走。
交易完成，干净利落。
林晚关上门，看着手里还在微微挣扎的、带着水腥气的鱼，心情复杂。这条鱼，象征着这栋楼里的生存模式，正在从混乱的索取，转向一种基于价值和需求的、原始的物物交换。而她，凭借充分的准备和冷静的头脑，在这个刚刚形成的微型市场中，占据了有利的位置。
她用一小把豆子和一点知识，换来了未来的技术支持和照明可能。
她用两袋水泥和一点药品，换来了珍贵的蛋白质和与强者的同盟。
这无疑是一个成功的开始。
然而，就在她准备处理这两条鱼，享受这难得的“盛宴”时——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尖叫，猛地从楼下传来，穿透了层层楼板，清晰地钻入她的耳中！
那声音不属于之前的任何争吵或哭泣，那是一种见到了绝对无法想象的恐怖事物时，才会发出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惨嚎！
紧接着，是更多混杂着惊恐的呼喊和……一阵混乱的、仿佛什么东西被拖拽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楼下的骚动，瞬间升级了！
林晚手中的鱼，“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末世孤舰：开局水泥封门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末世孤舰：开局水泥封门最新章节随便看！(http://www.220book.com/book/XPXQ/)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