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之间”里那浩瀚的“悲伤”回响，如同一个无形的幽灵，缠绕在“前哨”基地每一位知情者的心头。它改变了战争的底色，将一场为了生存的搏杀，蒙上了一层探寻宇宙悲怆真相的悲壮色彩。
童琛南的决定被迅速执行。接下来的两次针对成熟体“播种者”的【镇魂曲】打击，被赋予了新的任务代号——“悲歌采样”。目标不仅仅是摧毁，更是在其结构崩溃、与源头联系可能最不稳定的瞬间，全力捕捉并记录其能量频谱中那“悲伤”回响的详细特征，试图找到其波动规律，甚至……源头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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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标一，代号“石化林海”，一颗曾经拥有茂密硅基森林的巨大行星，如今己彻底化为灰白、僵硬的扭曲石林。
目标二，代号“熔炉之心”，一颗被强行点燃地核、表面流淌着灰色岩浆的金属星球。
两次行动，帝国舰队都以更加娴熟的配合和坚决的牺牲，成功掩护【镇魂使者】号完成了任务。【镇魂曲】的光辉再次闪耀，将两个庞大的“播种者”化为宇宙尘埃。
而随舰的最新型高维信息捕捉阵列，如同最灵敏的听诊器，紧贴在“播种者”崩溃的“胸膛”上，记录下了海量的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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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烬号”核心实验室，气氛比“沉思之间”更加凝重。
数据正在被超脑疯狂处理、比对、分析。童琛南、鹿沐兮、苏姬希以及所有相关领域的权威，都屏息等待着结果。
光屏上，三条来自不同“播种者”的“悲伤”回响频谱被并列显示。它们来自“沉寂海渊”、“石化林海”和“熔炉之心”。
惊人的一致性出现了。
三条频谱在宏观上几乎完全重叠，那悠远、浩瀚的悲伤基调如出一辙。然而，在微观层面，当分析精度提升到前所未有的级别时，科学家们发现了极其细微，但绝不容忽视的差异。
“看这里，”一位物理学家指着频谱中几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波动节点，“这些微小的‘杂讯’，其出现模式和频率，在三个样本中存在统计学上的显著差异。它们不是随机噪声，更像是……某种‘标识’或者‘印记’。”
“像是……不同流水线上生产出的、功能相同但批次不同的产品？”苏姬希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
“更准确地说，”首席科学家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发现真理的光芒，“像是同一个‘母体’发出的、贯穿所有‘播种者’的悲伤基调上，叠加了因‘播种者’个体差异、或者其所在时空坐标不同而产生的、极其微弱的‘信息调制’！”
这个发现石破天惊！
这意味着，那弥漫的“悲伤”并非完全无形无质，它可能承载着信息！而不同的“播种者”，就像是散布宇宙的接收器和放大器，它们自身的状态和位置，会在这统一的“悲伤”背景上，留下独特的“地址”印记！
“能破译这些‘调制’信息吗？”童琛南立刻追问。
“极其困难，但……并非不可能。”信息科学家脸上混合着激动与惶恐，“我们需要建立模型，需要巨大的算力，更需要……一个‘密钥’。我们怀疑，这种调制方式，可能与‘播种者’执行‘收割’的目标选择机制有关。”
就在这时，一首闭目感受着数据流的鹿沐兮，忽然轻声开口，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空灵与不确定：
“我……好像能‘感觉’到一点……当【镇魂曲】命中它们的时候，在那巨大的悲伤和崩溃之中……除了我们之前捕捉到的‘痛苦’和‘解脱’……还有一丝非常非常淡的……‘歉意’？不，不是歉意，更像是……一种‘程序性的确认’？仿佛在说……‘目标己标记，平衡程序执行中’……”
程序性的确认？平衡程序？
结合“星语者”最早关于“清道夫”和“平衡”的发现，一个更加清晰，也更加令人无力的图景缓缓浮现：
这些“播种者”，很可能是一个早己消亡、或者超越了当前理解层面的古老文明，为了维护某种宇宙尺度的“平衡”（或许是防止熵增过快？或许是避免某种更可怕的灾难？），而留下的某种失控的、或者仍在按原始指令运行的“自动化武器系统”。而那弥漫的“悲伤”，或许是创造者在制造它们时留下的情感烙印，或许是无数被其收割的文明最后的哀嚎汇聚，也或许……是这套系统本身在无尽岁月中产生的、某种无法理解的“痛苦”。
它们是武器，也是囚徒。它们执行着冰冷的毁灭程序，自身却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之中。
“如果……如果我们能破译这些‘调制’信息，找到它们的‘目标选择逻辑’，”童琛南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每个字都重若千钧，“我们是否有可能……不是去摧毁它们，而是去……‘欺骗’它们？让它们认为‘平衡’己经达成？或者，引导它们去攻击……真正的威胁源头？”
这个想法比“共鸣”战术更加大胆，近乎于天方夜谭。试图欺骗一套可能是由上古高等文明制造的、规则级的自动化防御（或清理）系统？
但这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可能从根本上结束这场无限战争，而非在无休止的“播种”与“清剿”中流尽最后一滴血的……渺茫希望。
远征的目标，再次升华。从复仇，到生存，再到理解，如今，指向了最终的——对话，或者说，与一个冰冷的宇宙程序进行一场关乎文明存亡的“欺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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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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