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的识字教学后，柳盈盈决定进行一次阶段性考核。
这天下午，她特意省出半张糙纸，严肃地对景珩说：“阿丑，今天表姐要考考你。你把这几天学的字都写一遍。”
景珩端正坐好，乖巧点头：“是，表姐。”
油灯的光芒在柴房里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窗外月色朦胧，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柳盈盈坐在一旁，一边嗑瓜子一边监考，感觉自己像个主考官。
景珩握住炭笔，姿势依旧别扭。他深吸一口气，开始落笔。
第一个字：“人”。一撇一捺写得颤颤巍巍，像是喝醉了酒的老头在打架。
第二个字：“初”。结构松散，衣字旁和“刀”仿佛有深仇大恨，离得老远。
第三个字：“性”。左边的竖心旁写得像两根筷子，右边的“生”字歪歪扭扭。
柳盈盈伸着脖子看，越看越想笑。
这字写得...真是独具一格。每个笔画都透着“我很努力但我做不到”的悲壮。
“表姐，”景珩抬起头，眼神忐忑，“我写得对吗？”
柳盈盈强忍笑意，装模作样地点评：“这个...笔画是对的，就是结构还需要调整。你看这个'人'字，要站稳...”
她指着字细细讲解，景珩认真听着，时不时点头。
等写到“钱”字时，景珩显得格外认真。
他屏住呼吸，一笔一划都极其用力，仿佛在雕刻石碑。
结果写出来的字...左边的“金”字旁像个歪倒的箩筐，右边的“戈”字像把折断的兵器。
柳盈盈看着那个惨不忍睹的“钱”字，内心五味杂陈。
一方面，她为他的“笨拙”窃喜——这样就不用担心他学会后就跑路了；另一方面，她又为抄书赚钱计划的遥遥无期感到忧心。
“表姐，”景珩的声音带着几分期待，“等我字练好了，真的可以抄书赚钱吗？”
柳盈盈回过神来，立刻换上鼓励的表情：“当然！只要跟着表姐好好学，总有一天你能写出能卖钱的字！”
她在心里默默补充：就是这一天可能有点远...景珩受到鼓舞，眼神亮了起来：“那我一定加倍努力，早日帮表姐赚钱！”
他说得如此真诚，柳盈盈都不好意思继续算计他了。
她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来，表姐教你写新字。”
她拿起炭笔，在纸上写下“柳盈盈”三个字。
“这是表姐的名字，”她指着字，语气自豪，“你要牢牢记住，以后赚钱了，就知道该报答谁了。”
景珩盯着那三个字看了许久，然后郑重地点头：“表姐的名字，阿丑一定铭记在心。”
他的语气太过认真，让柳盈盈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他承诺的不是记住一个名字，而是许下什么重要的誓言。
她甩甩头，把这荒谬的想法抛开，继续教学。
夜深了，油灯渐暗。
景珩还在就着微弱的光线认真练字，柳盈盈己经靠在墙边打起了瞌睡。
朦胧中，她感觉有人轻轻给她披上了外衣。
她勉强睁开眼，看见景珩正小心地把一件衣服盖在她身上。
“表姐，夜深了，去床上睡吧。”
他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柔。
柳盈盈迷迷糊糊地点头，扶着墙站起来。
转身时，她无意中瞥见景珩刚才练字的那张纸。
在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中，有一个“珩”字写得格外工整漂亮，笔锋凌厉，结构严谨，与周围那些“鬼画符”形成鲜明对比。
她愣了一下，以为自己眼花了。
再定睛看时，景珩己经迅速用其他纸张盖住了那张纸。
“表姐在看什么？”他神色如常地问。
“没什么...”柳盈盈揉揉眼睛，觉得自己一定是睡糊涂了。
那个连“人”字都写不好的阿丑，怎么可能写出那么漂亮的字？
她摇摇晃晃地走向自己的草铺，心里还在嘀咕：肯定是看错了。一个失忆的文盲，怎么可能...
身后的景珩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轻轻掀开盖着的纸张，看着那个工整的“珩”字，唇角微扬。深藏不露的，又何止是一笔烂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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