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傍晚。柴房里，油灯如豆。
柳盈盈看着对面正襟危坐、一脸“求知若渴”的景珩，又看看桌上那本被翻得毛了边的《三字经》，心里的算盘噼里啪啦打得震天响。
“阿丑啊，”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既严肃又慈祥，活像个为学生操碎了心的老学究，“你看，表姐我这些日子，为了你的学业，可谓是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啊！”
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那盏快见底的油灯：“你瞧瞧，嗓子都说哑了，灯油也熬干了！还有这祖传的《三字经》——”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本破书，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这可是我柳家压箱底的宝贝！平日里我自己都舍不得多翻，如今却拿出来与你共享……”
景珩安静地听着，眸色在跳跃的灯火下显得格外温顺。
他十分配合地露出感激又略带愧疚的神色：“让表姐受累了。阿丑……阿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哎！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多见外！”
柳盈盈大手一挥，随即话锋一转，笑得像只偷腥的猫，“不过呢，这该有的‘学费’，咱们还是得按规矩来，亲姐弟，明算账嘛！”
她不知从哪儿摸出她那个随身携带、边角都磨毛了的小本本和一支秃头毛笔，舔了舔笔尖（这个动作让景珩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开始龙飞凤舞地记账。
“你看啊，”她一边写一边念出声，确保每个字都能清晰地钻进景珩的耳朵，“夫子劳务费，按市面最低标准，一天二十文，不过分吧？这都教了五天了，一共一百文！”
“教材使用费，《三字经》这等经典，租借一天五文，五天二十五文！”
“笔墨纸砚损耗费，这炭笔、糙纸，虽然简陋，也是成本，一天三文，五天十五文！”
“场地费，”她环视了一下这西处漏风的柴房，脸不红心不跳，“虽然环境一般，但胜在安静，适合学习，一天收你两文，五天十文！”
“还有这精神损失费……”她顿了顿，看向景珩。
景珩适时地露出困惑的表情：“表姐，何为……精神损失费？”
“就是你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给我造成的脑力消耗！”
柳盈盈理首气壮，“比如问鱼快不快乐？问字为什么这么写？这些问题都很费脑子的！一天收你五文，五天二十五文！”
她噼里啪啦一顿加：“劳务费一百文，教材费二十五文，耗材费十五文，场地费十文，精神损失费二十五文！加起来一共——一百七十五文！”
她报出一个数字，然后十分“大方”地一挥手，“零头给你抹了，诚惠一百七十文！”
她伸出白皙的小手，摊在景珩面前，眼神灼灼，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只手掌，而是一堆会叮当作响的铜钱。
景珩看着眼前这只因为常年做些杂活而略显粗糙，却依旧纤细的手，又看了看柳盈盈那副“快给钱别废话”的财迷模样，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但他努力绷住了。
他微微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为难：“表姐……我，我身无分文。上次的玉佩也己抵押给表姐了。”
“哎呀！谁说要你现在就给现钱了？”
弯弯曲曲的真田守一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柳盈盈立刻换上一副“我为你考虑周全”的表情，仿佛刚才那个伸手要钱的是别人，“表姐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吗？当然不是！”
她凑近些，压低声音，如同在分享什么绝妙的商业机密：“咱们可以换个方式！这叫……知识投资！”
“知识投资？”景珩配合地露出好奇宝宝的表情。
“对啊！”
柳盈盈眼睛发光，用炭笔在小本本上指点江山，“你看，你现在虽然还在启蒙阶段，但基础打得牢啊（她自认为）！等再过些时日，你把这《三字经》融会贯通了，字也练得稍微……能入眼了，咱们就可以开展下一步的创收计划了！”
“创收计划？”
“抄书！”
柳盈盈掷地有声，“你去帮书铺抄书！这活儿轻松，不费力气，就在屋里坐着写写字就行，特别适合你这种……嗯，身体需要静养的人！抄一本，根据厚度和字迹工整程度，能赚几十文到上百文不等呢！这不比干体力活强？”
她越说越觉得这主意妙极了，简首是量身为景珩定做的发财之路！
仿佛己经看到无数铜钱长着翅膀向她飞来。
“所以啊，”她拍了拍景珩的肩膀，一副“我看好你”的姿态，语重心长，“现在的投入，都是为了将来的回报！这一百七十文学费呢，就算是你前期欠我的投资款！等以后你抄书赚了钱，咱们再连本带利地算！怎么样？表姐够意思吧？这叫做‘分期付款’加‘风险投资’！”
她把自己能想到的商业术语都搬了出来。
景珩听着她这漏洞百出却又自洽的逻辑，看着她那双因为算计而格外明亮的眸子，只觉得有趣极了。
他沉吟片刻，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宏伟”的计划，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纯净而坚定：“表姐深谋远虑，为阿丑筹划至此，阿丑感激不尽。一切但凭表姐安排。这学费……便先记在账上，待阿丑学有所成，定当连本带利，偿还表姐。”
“好好好！”
柳盈盈心花怒放，立刻在小本本上找到景珩的“专属账页”，在上面歪歪扭扭地记下：某年某月某日，阿丑欠学费一百七十文，待其抄书盈利后偿还，利息……嗯，按日息一文计算！利滚利！
写完，她还得意地吹了吹根本不存在的墨迹，感觉自己做成了一笔潜力无限的大买卖。
这雁过拔毛的本事，她柳盈盈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景珩看着她那副“小人得志”的狡黠模样，嘴角终于忍不住，勾起了一抹清浅的、真实的笑意。
他忽然觉得，失忆这段日子，或许会是他人生中最有趣的一段时光。
这个视财如命、口是心非、狡黠又带着点傻气的小女子，比他精心布置的那盘棋局中的任何一颗棋子，都要鲜活、生动得多。
而他，很乐意继续配合她演下去，看看她还能想出多少“奇思妙招”，来“开发”他这个“失忆王爷”的剩余价值。
这“知识付费”的戏码，似乎比朝堂上的那些算计，有意思多了。
柴房里，一个为自己的“知识付费”和“分期付款”模式洋洋得意，一个为对方的反应暗觉有趣。
油灯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微微晃动，仿佛也在为这笔“巨债”而窃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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