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死一般的寂静。
李卫国能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一下下都像是擂鼓。
他的手心己经全是冷汗，握着枪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赌错了，就全完了。
门外的人只要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别说开枪，只要他转身就走，自己这条好不容易搭上的线，就彻底断了。
到时候，迎接自己的，将是敌特组织无穷无尽的追杀，和王局长他们那边无法交代的失败。
他妈的，拼了！
李卫国心里发了狠，他把一个亡命徒在绝境中的多疑、凶残和色厉内荏，发挥到了极致。
“三、二……”
他开始用沙哑的嗓音，模仿着电影里那些悍匪，进行最后的倒数。
就在他即将喊出“一”的瞬间，门外那个沙哑的声音，终于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次，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反而带上了一丝……可以称之为“满意”的意味。
“家里，没米了。”
门外的人，换了一句切口。
这句切口，李卫国依旧不知道怎么对。
但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赌对了！
他那不按常理出牌的凶狠威胁，恰恰符合了一个刚刚从鬼门关逃出来，对整个世界都充满怀疑的悍匪形象。
如果他刚才乖乖地对了暗号，对方反而会起疑心。
一个死囚，怎么可能还记得清那么多条条框框？
他的脑子里，现在应该只有活下去和不相信任何人！
李卫国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但戏还得接着演。
他不能因为对方换了切口，就立刻放松警惕。
“我管你有没有米！”李卫国依旧恶狠狠地低吼，“把你的手，放在门上，让我看到！不然老子现在就开枪！”
门外的人似乎是轻笑了一声，随即，一双干瘦、布满老茧的手，慢慢地，贴在了薄薄的木门上。
从门缝里，李卫国能看到这双手。
这是一双劳动人民的手，但指甲缝里，却清理得异常干净。
李卫国心里一动，他知道，门外这个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确认对方手上没有武器后，李卫国才用枪口顶着门，慢慢地，将门上顶着的那块石头挪开。
“自己滚进来！敢耍花样，我让你脑袋开花！”
木门被吱呀一声拉开。
一个穿着破旧棉袄，身材瘦小，看起来像个普通庄稼汉的男人，低着头，走了进来。
他一进屋，就熟练地转身，自己把门关上，还用石头重新顶好。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
李卫国用枪指着他，一步步后退，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个绝对安全的距离。
“转过来。”李卫国命令道。
那人缓缓地转过身。
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李卫国看清了他的脸。
这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皮肤黝黑粗糙，
脸颊上还有两坨高原红，扔在人堆里，绝对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但他的眼睛，却像鹰一样，锐利，冷静，没有一丝感情。
高手！
李卫国心里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这个人，绝对是敌特组织里，负责执行“家法”或者传递绝密指令的“信使”！
他的危险程度，甚至可能在张大海之上！
“你他妈是谁？谁让你来的？”李卫国继续扮演着他的悍匪角色，恶声恶气地问道。
“我是谁不重要。”那人沙哑地开口，一双鹰眼在李卫国身上来回打量，“重要的是，你还活着。”
他似乎是在确认李卫国的身份。
李卫国心里清楚，对方一定是从赵敬东那里，得到了关于张大海最详细的体貌特征描述。
自己脸上的胡茬，手上的刀疤，还有这身囚服，都是验证身份的关键。
“废话！老子当然活着！”李卫国不耐烦地骂道，“说！到底什么事！不说我毙了你！”
那人似乎对他的恶劣态度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说道：
“家里的意思是，既然你出来了，就是自己人。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李卫国冷笑一声，
“老子在里面九死一生，差点把命都丢了，你们一句一笔勾销就完了？
我告诉你们，没那么容易！这次出来，我他妈就要活个痛快！
钱，女人，我全都要！”
他故意表现出一种贪婪、狂妄、报复心极强的姿态。
这才是一个被组织“抛弃”过的棋子，重新“归队”时，最可能有的心态。
那人听完，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但很快就消失了。
“你想要的，都会有。但前提是，你要先证明，你还是不是以前那个‘海东青’。”
“证明？怎么证明？”李卫国问。
“很简单。”那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扔在了地上。
“明天上午十点，去西单邮局，把这个，寄到这个地址。”
他又扔过来一张小纸条。
李卫国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
纸条上，写着一个天津的地址。
“就这么简单？”李卫国一脸的不相信。
“就这么简单。”那人点点头，“东西寄出去，会有人在邮局外面接应你，带你去新的地方。
那里，有干净的衣服，有热饭，还有你想要的钱。”
说完，他不再多说一句废话，转身就要走。
“站住！”李卫国叫住了他。
“还有事？”
“老子现在又饿又冷，连个过夜的钱都没有！你们就这么打发我？”
李卫国一脸的愤愤不平。
那人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最后，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和粮票，扔在了地上。
“省着点用。明天任务完成，你什么都会有。”
说完，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闪身出去，瞬间就消失在了黑暗的巷子里。
李卫国没有去追。
他知道，自己追不上。而且，现在也不是追的时候。
他看着地上那个油纸包和几张钞票，心里清楚，
这看似简单的一个任务，里面，绝对藏着致命的凶险。
去邮局寄东西？
邮局是人流最密集的地方，也是公安布控最严密的地方。
让他一个“通缉犯”去那里，这本身，就是一次最严厉的，九死一生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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