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胭脂山北麓，汉军营地的刁斗声随着残阳沉入地平线渐次密集。卫伉握着刚磨亮的银针套，踏着凝结的白霜走向主营西侧的临时囚帐，靴底碾过枯草的脆响在寂静的暮色中格外清晰。帐外的执戟卫士见他过来，抬手行了个军礼，厚重的甲叶碰撞声打破了周遭的沉寂。
“卫医吏，霍将军在里面候着，那几个匈奴俘虏嘴硬得很，张队率审了两个时辰也没问出东西。” 卫士压低声音说道，目光扫过帐内摇曳的烛火，隐约可见几道被绳索缚在木桩上的身影。
卫伉点头致谢，掀开幕帘时一股混杂着羊膻与血腥的气味扑面而来。帐内中央燃着三盆炭火，霍去病身披玄色镶甲立在火边，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剑柄，年轻的脸上凝着与年龄不符的冷峻。见卫伉进来，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帐角的俘虏：“这三个是右贤王帐下的骨都侯亲兵，前日奔袭战中活捉的，其中那个疤脸的像是个小头目。”
卫伉的目光掠过三个俘虏，他们都穿着破烂的皮裘，手脚被粗麻绳捆在固定的木桩上，脸颊和手臂上留着未愈的刀伤，却都梗着脖子不肯低头。最左侧的疤脸汉子见他看来，突然啐了一口带着血沫的唾沫，用生硬的汉话嘶吼：“要杀便杀！想从老子嘴里套话，做梦！”
霍去病眼中寒光一闪，正要发作却被卫伉抬手拦住。“将军，硬审怕是难有结果。” 卫伉缓步走到疤脸俘虏面前，蹲下身仔细打量他臂上的箭伤，“这箭簇是汉军制式的三棱簇，看来你是前日突围时被射中的？”
疤脸汉子猛地别过脸，却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 箭伤处的敷料早己渗血，显然并未得到妥善处理。卫伉从药囊里取出陶罐，倒出些许黄褐色的药膏，用指尖蘸了轻轻涂抹在伤口周围：“这是用桔梗与姜桂熬制的伤药，虽比不得太医院的珍品，却能止痛消炎。”
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疤脸汉子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些，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卫伉趁机问道：“你们右贤王帐下有多少控弦之士？前日我们击溃的只是前锋吧？”
旁边一个瘦高个俘虏突然怒喝：“休要蛊惑！右贤王大人麾下有三万铁骑，迟早踏平你们汉军营地！” 话刚说完就被疤脸汉子狠狠瞪了一眼，顿时闭了嘴。
霍去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却没打断卫伉的动作。卫伉起身走到瘦高个面前，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一个磨损的兽骨佩饰，上面刻着模糊的星辰纹路：“你是负责传递军情的斥候吧？这骨佩上的星图，是用来标记方位的？”
瘦高个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想藏起腰间的佩饰，却被绳索牢牢捆住动弹不得。卫伉拿起一旁的陶碗，倒了碗温水递到他嘴边：“前日风沙极大，你们的斥候小队想必损失不小。听说右贤王把王庭设在了胭脂山后的黑水河畔？”
“胡说！” 瘦高个刚要否认，却瞥见卫伉手中的银针正对着他膝盖的穴位，那是匈奴人皆知的止痛要穴，前日他坠马时恰好伤到此处，此刻正隐隐作痛。卫伉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银针轻轻一点，熟悉的痛感顿时减轻了大半。
作者“冰灯街的云澄”推荐阅读《大汉骠骑：横扫八荒》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随即是亲兵的通报：“将军，张队率带了个匈奴降卒过来，说是认识这几个俘虏。” 霍去病挥挥手让他们进来，只见一个穿着汉军号衣的匈奴人被带了进来，见到帐内的俘虏立刻跪倒在地，用流利的汉话说道：“将军饶命！这疤脸的是骨都侯的护卫长，那瘦高个是负责联络各部落的斥侯官，还有那个矮胖的，是管粮草的小吏！”
疤脸汉子见状，发出一声绝望的怒吼，却被卫伉按住了肩头。“我们知道右贤王在黑水河囤了粮草，” 卫伉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但你们的主力布防在哪？是分驻在山隘还是集中在王庭？” 他从药囊里取出另一罐药膏，“这是用蜂蜜调和的金疮药，能让伤口愈合得更快。只要说实话，不仅能治好伤，还能得到战俘的优待，总比在这里受冻挨饿强。”
一旁的矮胖俘虏偷偷抬眼，瞥见炭火盆边堆放的干粮，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卫伉注意到这个细节，示意亲兵递给他一块麦饼。矮胖俘虏狼吞虎咽地吃着，眼角的余光扫过疤脸汉子警告的眼神，却在触及卫伉平静的目光时瑟缩了一下。
“右贤王…… 右贤王把主力分成了三部，” 矮胖俘虏终于开口，声音因紧张而颤抖，“一部守黑水河的粮草库，由骨都侯亲自带队；一部驻在西侧的狼居胥山口，防备汉军突袭；还有一部藏在东侧的芦苇荡，准备伺机偷袭我们的粮道。”
疤脸汉子气得目眦欲裂，却被亲兵死死按住。卫伉追问：“粮草库有多少守卫？用什么工事防御？” 矮胖俘虏咽了口唾沫，继续说道：“有五千人守卫，周围挖了三道壕沟，埋了尖木桩，还备了不少火油……”
“火油藏在哪？” 霍去病突然插话，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矮胖俘虏被他的气势震慑，连忙答道：“都储存在粮草库西侧的地窖里，有专门的人看管……”
卫伉见他神色惶恐却言辞恳切，又问道：“右贤王与左贤王之间有联络吗？他们的信使通常走哪条路线？” 瘦高个这时突然开口：“每五日有一次信使往来，走的是胭脂山后的秘密栈道，那里只有我们斥候知道……” 他说完便低下了头，显然是放弃了抵抗。
霍去病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亲兵将俘虏带下去好生看管，临走时卫伉不忘给每人塞了一小罐伤药。帐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霍去病拍了拍卫伉的肩膀：“没想到你这银针比刀剑还管用，这下右贤王的老底算是摸清了。”
卫伉收起银针套，目光落在帐外的星空：“这些俘虏虽是匈奴人，却也惜命惜伤。方才那矮胖的提到火油，倒是提醒了我，或许我们能想办法改良火攻之术。”
霍去病眼中一亮，正欲细问，帐外突然传来亲兵的急报：“将军！西侧哨探来报，发现匈奴小股骑兵在窥探营地！” 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走出帐外，只见远处的夜空下，几骑黑影正迅速消失在草原深处。
“看来右贤王己经察觉我们在审战俘了。” 霍去病冷笑一声，翻身上马，“传令下去，明日清晨全军集结，按方才问出的布防，首取黑水河粮草库！” 卫伉望着他疾驰而去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药囊 —— 这场仗，不仅需要刀剑的锋芒，更需要智谋与医术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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